沾霜(83)

作者:未廿九 阅读记录

商折霜随淮流步入了昨日的厅堂,许山轻已然坐在圆桌之侧,桌上还摆放着一锅粥与几碟小菜。

这次她没有如上次一般显露出拒绝之态,径直为自己盛了一碗粥。

毕竟淮流就算是想杀自己,也不会使在粥中下毒,这样幼稚的伎俩。

在吃着粥时,她偶尔以余光瞟向许山轻与淮流,可这两人之间的一举一动,与一般的恩爱夫妇无异,叫她难以从中看出任何破绽。

许山轻的爱意藏在眸中,不会有诈。

因着自己与司镜也时常演戏的缘故,商折霜在窥探他人情绪时,总能一眼就看到他人的眼底。

若只是演戏,爱意浮在表层,笑容也是假的。

可此刻的许山轻,显然不是如此。

她转眸看向许山轻目光所及之处。

——是淮流。

她面上的笑意温软,将整张若春花般的面庞,都衬得更为柔和,可自她眼底蔓出的情绪,却是一片冰凉。

商折霜视若无睹地将目光收了回来,吃完了碗中最后一口粥。

“许是昨夜没睡好的缘故,我现下头还有些晕,先回房休息了。”她堆起一张无辜的笑靥,以手按了按额心。

“姑娘昨日昏迷了许久,是该好好休息。”

淮流依旧带着笑,然商折霜现在却无法从这张美丽的面庞上看到任何东西了。

都是假的。

请辞后,她没有回到房间,而是翻至了廊道之顶。

她想,这偌大的府邸若只住着许山轻与淮流二人,寻一些线索,应当不会太难。

摸清了许山轻在卧寝之内,淮流在院中浇花,她只身一人潜入了府内的书房之中。

这间书房里一切东西的摆设位置,竟与那间竹屋出奇的相似。

——就连那只放置于窗边,绘着翠竹的青瓷瓶,都一模一样!

虽商折霜不似司镜,将画中竹屋由内及外,都细细地翻找过了一遍,但竹屋内的摆设总不会记错。

她将目光投至了桌案。

桌案上一切如常,只是缺少了那一幅绘着美人的画。

在这一刹,她好似寻到了什么,自己所遗漏的东西。

若那竹屋真的如她所想,是萧观与淮流前世的所居之所,若淮流真的是萧观的所爱之人,那桌案上的画中人,又怎会不是淮流的样貌!

许山轻是萧观的转世,容貌有变是常理,可淮流并没有投胎转世,必当保留着与萧观相识时的容貌。

也就是说,那副画上所描绘的人,并不是淮流。

可这样一来,她之前的所有推测,便被打翻了。

让淮流耽于人间,不愿投胎,甚至不惜化为厉鬼的原因,究竟是什么呢?

-

天边的流云几经转变,由洁白烧得火红,继而又被染为靛青。

夜幕之下,商折霜坐于屋脊之上,一言不发。

明月穿过云层,透过薄雾,洒下清辉的光芒,将她身上的红裙,衬得愈发烈艳。

屋脊之上恰能俯瞰府内全景。

这座府邸没有过高的阁楼,是以坐在屋脊之上,视野格外开阔,也格外明了。

人定刚过,东边正院的木门发出了一声轻响。

商折霜垂眸看去,便见淮流披着一件莹白单薄的外袍,赤足由屋内缓缓走出。

商折霜不动声色地越过了几个屋脊,将自己隐于了东边的几棵参天大树后。

淮流站在月华之下,肌肤若白瓷般细腻光滑,甚至还泛着目色难以捕捉到的,淡淡的光泽。

她的目色是空洞的,继而融进了点点哀凄,最后缭绕着浓重的恨意,仿佛能将这平静的秋夜撕裂。

在如霜的月色下,她褪去了自己的外袍。

莹白的外袍滑落脚边,接着是寝衣,而后是最贴身的衣物……

呈现在商折霜面前的,是一具近乎完美无缺的女子酮体。

她眸色一凛,但仍旧没有转过目光,因为她看到淮流将自己的手,缓缓放到了后脑之处。

她如葱般的指尖轻轻撩开了后脑上的发丝,之后狠厉地插入了自己的后脑,一掀,竟将整张皮囊都宛若青蛇蜕皮般,慢慢褪了下来。

鲜红的肌理血肉直直落于商折霜的眼瞳之上,但她的眼底却依旧是一片寒凉。

她看到了,褪下皮囊之后,那具血肉之躯上面散发着的,重重的怨气。

那具包裹着淮流玄色怨灵的血肉之躯,此刻正在上下起伏、翻腾着,似有什么将要冲破跨越百年的封印,释放出来。

商折霜的左手不自觉地收紧了。

她看着淮流撇下她褪下的衣物皮囊,又推开门,走回了房间。

许山轻此时该是正在沉睡。

淮流走近了床榻,看着睡梦中男子沉稳的睡颜,血色的利爪收了又放,却始终无法扎入男子的颅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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