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君何愧(65)

作者:月昼 阅读记录

江悬今日简单挽了一个发髻,谢烬站到江悬面前,将发簪认认真真为江悬戴上,然后拿起一旁铜镜,举到江悬眼前:“阿雪,你看看。”

镜中人明眸皓齿,肌肤胜雪,戴上这支红玉簪,愈发衬得他明艳动人。

谢烬颇为满意,左右端详着,点头道:“好看。阿雪戴什么都好看。”

江悬也很喜欢。这支簪子一看便是中原的工艺,他以前没有戴过这样的。

谢烬问:“阿雪,你喜欢吗?”

江悬点点头:“嗯,喜欢。”

谢烬咧嘴一笑,对老板道:“把这支包起来。”说完环顾一周,又指指另一个匣子里的檀木云纹簪:“那支给我看一下。”

“好好好,这位公子眼光真好。”

没多一会儿,谢烬给江悬挑了十几支样式不同的发簪,江悬自己也挑了两支。店老板自然是最高兴的,从二人进门起,嘴就没合拢过。

“好了,先就这些吧。阿雪,我们再去下一家看看发冠。”

“好。”

“二位公子慢走,有空常来!”

二人在店里挑选发簪的时候,不知道消息已经传遍了整条街。——不知是谁认出谢烬,说那位个子高一些、黑衣束发的是玄羽军谢大将军,他身旁那位红衣披发的,想必就是从宫里救出来的江家二公子。于是更多不买东西的人也悄悄跑过来看,装作路过的样子,或远或近的瞧上一眼。

“不是说那位江公子在宫里被折磨得不成人样么,今日看来好像与传闻不一样啊。”

“这么久,许是治好了吧。”

“别的不说,江公子的样貌可真是顶尖的好。”

“嘁,长得不好,能做狐媚惑主、秽乱后宫的狐狸精么?”

“长得好倒成罪过了,什么道理?”

……

来往的人议论纷纷,不敢让谢烬和江悬听见,只敢远远的说上那么一两句。江悬何其敏锐,自然知道投向他的目光哪些是善意、哪些是恶意,他不露声色地往旁边半步,与谢烬拉开些距离。

谢烬毫无察觉,没走几步又贴上来,指指不远处的小摊贩:“阿雪,那有卖糖人的。”

一到年底,卖糖人的生意总是格外红火,谢烬二话不说拉了江悬过去,刚好糖人师傅给前面的小孩做完,热情招呼二人:“二位公子来个糖人吗?”

“来一个!”谢烬兴致勃勃地左看右看,摆出来那些糖人有猴子有鸟、有蝴蝶,个个栩栩如生,看了一圈,他指指江悬问,“能照着这位公子做一个吗?”

师傅爽快答应:“当然可以。”只见他放一根竹签在案上,从小锅里舀出一勺麦芽糖浆,以勺做笔、以糖做墨,寥寥几笔勾勒出江悬轮廓,再加以细化,描摹眉眼、发丝和衣衫,一个形神皆备的糖人江悬跃然案上。

待麦芽糖凝结,师傅将糖人拿给谢烬:“好了,公子。”

“多谢师傅。”

谢烬掏出钱袋给了钱,举着糖人回到江悬身边:“阿雪,看。”

师傅做糖的时候,江悬见后面有人排队,便默默让到了一旁。来买糖人的大多是大人带着孩子,只有谢烬一个,人高马大站在最前头,让江悬有些不好意思。

谢烬却一贯的坦然自若,将糖人举到江悬脸旁,仔细端详着,点点头道:“有阿雪三分美丽,已是难得了。”

尽管知道他在开玩笑哄自己,江悬还是不免脸热:“你又胡说……唔。”——一片薄薄的东西塞进自己嘴里。

甜的。

是糖。

江悬睫毛颤了颤,微微垂眼,见谢烬举着糖人,笑眯眯问:“甜不甜?”

薄而宽的糖片塞满江悬嘴巴,他点点头,含糊不清地回答:“甜。”

“给我也尝尝。”

谢烬俯身凑近,江悬以为他要吃糖,却见他拿开糖人,抬起手臂遮住二人脸庞,接着一个轻快的吻落在江悬唇上,像蜻蜓掠过水面。

江悬不由得怔住。

谢烬计谋得逞,看着江悬,笑弯了眼睛:“确实好甜。”

第57章 56 “过去的一切也包括我么”

一转眼到大年三十,那日谢烬与江悬逛集市,顺便给萧长勖买了些礼物,今日带着礼物早早来到秦王府,与萧长勖和林夙一起过年。

秦王府中张灯结彩,洋溢着浓郁的年味,比将军府热闹许多。萧长勖请了一个戏班子,在府里摆开戏台,从晌午一直唱到晚上。夜幕降临,府里的花灯烛火愈发动人,近处远处爆竹声不绝于耳,人们燃放烟火,将漆黑夜空染成五光十色。

年夜饭设在府中一座小楼,登高望远,能将整座京城的烟花尽收眼底。

今年一年动荡不安,天灾人祸接连不断,好不容易捱到年底,人人都想趁这一天赶走一年霉气,爆竹声比往年热烈许多。

萧长勖端起一杯酒,笑道:“难得一年团圆,今夜不谈别的,我们几个高高兴兴喝酒。”

一张小圆桌摆满各式菜肴,萧长勖左右是江悬和林夙,谢烬在他对面。四人除林夙外都起身端起酒杯,共同碰杯,饮下除夕夜第一杯酒。

“问雪今日能喝酒么,有没有问过张临渊?”萧长勖问。

江悬回答:“问过了,少喝一点无妨。”

“那就好。多吃菜,问了岐川你的口味,今日的菜应该能合你心意。”

“王爷费心了。”

“大过年的,就不要与我客气了。”

江悬笑笑:“好。”

比起上次见面,江悬今日气色更好,穿了身流光溢彩的绛红织金云锦大袖衣、戴了谢烬送的红玉簪子,整个人神采奕奕,酒过三巡,愈发的面若桃花。谢烬与他熟识至此,仍旧时不时会看呆,手里倒着酒,眼里瞟着江悬,一不小心将酒倒在桌上。

“岐川。”萧长勖眼尖发现,明知故问,“看什么这么入迷?酒都洒了。”

谢烬回神,连忙接过侍女递来的帕子,擦去手上酒渍,强装镇定道:“没什么……楼下曲唱得不错。”

萧长勖有心打趣他,故意道:“我当你看问雪呢,问雪今日是很好看,你说呢?”

许是喝了酒,谢烬耳朵微微泛红,小声道:“阿雪每日都好看。”

林夙接话:“我记得江公子脸上有道疤来着,今日忽然发现好像不见了,是好了么?”

江悬不露声色,答:“原本也不是很深的伤口,所以好得快。”

“唔。”

“林先生没将家人接到京城过年么?”

“父母年迈,不宜长途奔波。我打算明年开春安定下来,再将他们接过来。”林夙说完,将话题引到谢烬,“谢将军明日须得到钟老那儿拜年罢?”

提起钟家,谢烬一脸不情愿:“是。”

“江公子也一起去么?”

江悬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正要回答,谢烬先他开口:“阿雪就不去了。钟家人装腔作调,一个个说话跟戴着面具似的,阿雪去了,平白看他们脸色。”

萧长勖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岐川也不小了,还是这么直性子。”

江悬笑笑:“他就算到八十岁,也不是混迹官场的料。”

“那倒是……”

谢烬哼了声:“当官有什么好的,我在西北带兵打仗,快活得很。”

窗外又有烟花升起,这次是一大团一大团的粉金色,宛若盛开的牡丹。江悬从窗户望出去,遥远的东南方向,新安行宫上空隐约有些光亮,许是那里的人也在过年。

不免又想起那个奋不顾身扑到自己身前的年轻宦官,江悬垂下眼帘,将一杯酒缓缓倾倒在地上。

他要祭奠的人太多了。

父母、何瑞、埋葬在幽鹿峡底的四万英魂……这一路走来,无数人在他面前倒下,他此刻能安然无恙坐在这里,是天大的幸运。

一只手默默放在桌下,握住江悬的手。

江悬抬起头,谢烬正看着他,漆黑双眸映着窗外的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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