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君何愧(89)

作者:月昼 阅读记录

江悬亦举起酒杯,肃然道:“我江问雪,今日与谢岐川结为夫妻,自此同心结发、相伴相守。人间万象抑或黄泉碧落,我愿与岐川同赴,在此天地为证,今日誓言,永矢弗谖。”

说完,二人将杯中酒敬与天地,深深叩拜。谭翀上前,呈上两杯新酒,这一次,二人转身面对对方。对视的一瞬,谢烬再一次红了眼眶。

江悬醒来那天到现在,整整半个月,谢烬的眼睛已不知在深夜里悄悄红过多少次,每一次江悬安然睡在他身旁,他只要一低头便能亲吻到江悬的额头,这样平凡的瞬间,他都会想要落泪。

他低下头,用手背飞快擦去眼角泪痕,还是被江悬看到了这颗眼泪。

一只手伸到面前,捧起他的脸,指尖轻抚他眼角。

“岐川……”

谢烬抬起头,抽了抽鼻子,对江悬露出一个稍显傻气的笑容:“我,我太开心了,你不许笑话我。”

江悬摇摇头:“我不笑话你,我也很开心。”

此刻的江悬比任何时候的江悬都要温柔,他看着谢烬,眼底流淌着几乎不该属于他的温情蜜意:“岐川,我真的很开心。”

谢烬不知道,在他为了这场婚礼辗转难眠的时候,江悬也在为这来之不易的幸福忐忑。每一个夜晚,江悬都会从睡梦中醒来,确认谢烬在自己身边才敢继续安睡。他比谢烬更害怕这是一场梦。

“从今日起,你我就是夫妻了。”江悬看着谢烬,笑容有些许怅然,“我答应你,以后我会爱惜自己的性命,不再让你担心。我也一定不再隐瞒你任何事。从前种种,如昨日死,往后种种,如今日生。此后坦途也好,险峰也罢,你我相伴同行,同去同归。”

谢烬忍住眼泪,哽咽道:“我也答应你,以后听你的话,什么都听你的。阿雪,我此生别无他求,只愿与你白头偕老。你我都要好好的,你活八十岁,我活七十九岁,我们这辈子死在一起,下辈子还在一起。”

江悬噗嗤轻笑:“大喜的日子,什么死不死的。”

谢烬呸呸两声,连忙道:“不说了。我们喝交杯酒。”

二人倾身靠近对方,手臂环绕,江悬道:“饮下这杯酒,就不能反悔了。”

谢烬眼睛还是红的,认真看着江悬,道:“我绝不反悔。你也不许反悔。”

江悬微笑:“我不反悔。”

二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与此同时,烟花礼炮齐鸣,万人欢呼,响彻天地。谢烬到底还是落下了眼泪,放下酒杯拥抱住江悬,喜极而泣。

“岐川……”江悬拍抚谢烬的头,温声安慰,“我在这里,不哭了。”

“我曾经以为,再也没有机会和你在一起了……你知道么,我一个人守在这里,两千多个日夜,一样的日升月落,我看了两千多次。小时候从来不觉得,草原那样大、那样空,西北的冬天那样冷,风吹在人脸上,像刀子一样……如果不是靠着那一点微乎其微的念想,我也许早就放弃了。我不敢想如果找不到你,我要继续独自一人在这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一定会疯的,阿雪……谢谢你还活着,谢谢你回到我身边,我这一生,死而无憾了。”

谢烬啜泣着,哭得前言不搭后语,江悬拥抱着他安慰,小声嗔怪:“又说死。”

“对不起,我脑子很乱,又胡说八道了……”

“没事了,岐川,我回来了,以后你再也不是一个人了。”

“我再也不是一个人了,你也再也不是一个人了……”

……

隐忍多时的眼泪,终于能借今日一次流个痛快,谢烬顾不上有没有人笑话,直到与江悬牵着手一起回去时,眼睛都还是红的。

谭翀见状打趣:“哪有娶妻哭成这样的,不知道的以为将军你把自己嫁到镇北王府了呢。”

此时的谢烬毫不在乎这些揶揄,厚着脸皮道:“我就是嫁给阿雪了,以后你们都要叫我王妃。”

谭翀噗嗤一声道:“是——王妃殿下。”

草原上的婚礼最讲究热闹,礼成之后,接下来一整日都是各种玩乐和比赛,有赛马、射箭、摔跤、歌舞,喜宴也设在草原,露天席地,众人围聚在一起烤全羊、煮奶茶、煮牛肉火锅……玩累了吃,吃累了玩,载歌载舞,无拘无束,比过年还要热闹。

谢烬与江悬也和众人一起玩乐,江悬病愈不久,身体还未康健,虽不能摔跤格斗,骑射还是不在话下。他就这样穿着大红婚服上马,接过一把弓箭,对身旁谢烬道:“岐川,我们也来比一场好不好?”

谢烬笑道:“比什么?”

“从这里出发绕场一周,沿途十个靶子,一人十支箭,比谁射得多和准。谁赢了,以后家里听谁的,怎么样?”

“你连衣服都不换,未免太瞧不起我。”谢烬笑着哼了声,翻身上马,高声道,“好,比就比!在场各位做个见证,往后是叫我王妃还是叫阿雪将军夫人,就看今日了!”说完他转头看江悬,笑道:“我不会让你的!”

江悬也笑:“本王才不需要你让,自己小心点吧,王妃。”

二人各自来到起点,裴一鸣暂当裁判,只听一声令下,两匹战马如离弦之箭疾驰出去,转眼只留一地尘土。

晚春时节,草原上新绿盎然,春风从耳畔略过,吹起江悬衣袂翻飞。第一个箭靶近在眼前,江悬挽弓搭箭,瞄准箭靶中心,松手放箭,只听咻咻两声,几乎与他同时,斜后方不远处谢烬拉弓放箭,两支羽箭划破长空,同时没入靶心。

赛道两旁爆发出热烈的欢呼,谢烬对江悬扬一扬眉毛,仿佛邀功一样。江悬回身歪了下头,轻笑:“还有九支箭,别高兴得太早。”

后面几个靶子越来越刁钻,不仅距离一个比一个远,还前后左右移动,故意扰乱视线,江悬不慌不忙,挽弓搭箭行云流水,每次都稳稳射中靶心,谢烬一直跟他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几乎每一次都同时放箭,同时命中。

眼看二人要难分伯仲,谢烬趁着下一个靶子还远,跟上来道:“阿雪!”

马蹄奔驰,风声呼啸,谢烬声音洪亮,江悬不得不也抬高声音,问:“什么事?”

“我看你是赢不了我了,不如现在叫我声夫君,下一支箭我让让你!”

“做梦!”江悬横谢烬一眼,道,“你求我让你还差不多!”说完双腿一夹马肚,身下战马飞驰狂奔,霎时将谢烬甩了开来。

赛程过半,场上气氛越来越热烈,谢烬与江悬你追我赶,死咬着比分,谁也不肯松懈。众人全然看呆了,要不是江悬今日与谢烬比试,他们都快要忘了江家箭法是多么出神入化,而当年的江悬又是多么青出于蓝。

终于快到最后一个箭靶,此时谢烬已不在江悬身后,而反超江悬跑在前面。江悬没有像前面那样瞄准靶心直接放箭,他等待着,等着谢烬出手。

终于,咻的一声,一支箭射出去,命中靶心。

人群欢呼起来,仿佛谢烬已然取得这场比赛的胜利,此时江悬已过了最适合放箭的位置,正当所有人都以为他要给谢烬放水的时候,只见他从箭囊中抽出最后一支箭,在马上回身,没有瞄准箭靶,而是瞄准谢烬刚才射出的那支箭,拉弓,凝神,众人不由得屏息静气,只见江悬倏然放箭,仿佛草原上捕杀猎物的雄鹰,羽箭破空而出,哐当一声巨响,箭靶剧烈颤动,谢烬那支箭被生生打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直直射入靶心的江悬的箭。

短暂一瞬寂静后,赛场上爆发出震天动地的呐喊和欢呼。两匹战马一前一后冲过终点,跑在前面的谢烬愣了愣,回头看清发生什么,脸上露出一个无奈和骄傲的笑。

他耸耸肩,转身下马,对江悬张开双臂:“我输了。”

江悬也从马上下来,胸膛剧烈起伏着,脸上是许久未有过的快意张扬。他走向谢烬,还剩两步远的的时候,谢烬拉住他手臂一拽,将他拽入怀里紧紧抱住:“不愧是我的阿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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