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踏三条船以后(18)

作者:李承欢 阅读记录

我从袖袋里掏出来之前陈静雨又送还给我的符箓,又拿出来了其他的符箓,全都摆在陈静雨面前。

然后我毫无保留地把我这些天以来,研究出来的东西全都说了出来。

最后的最后我喘了一口气,郑重地把那段清心藤也拿出来,跪坐下来,轻轻推到了陈静雨手边。

陈静雨看着我。

他已经把衣裳穿好了,腰带束得很工整,但我看了一眼就匆匆移开了视线,总觉得他腰带系得和之前并不一样。

这些微的不同之处,就像是在暗示什么似的。

但陈静雨应该不至于做这种事。

我看了一眼陈静雨面无表情的脸,他看起来有点呆,清心藤都推到手边了也不知道拿。

就像是一只大的布娃娃一样,呆得很无害。

片刻之后他终于伸手。

拿的却不是那个盒子,而是抓住了我的手指。

他手心温热。

我心里的弦怦然一跳。

第三十三章

“怎,怎么了?”我说话都开始结巴了。

陈静雨说,“我一直很想你。”

他语气平淡,神色也平淡。

……怎么能这么平淡地说出这种话!

我深呼吸了两次,才勉强平定住怦怦直跳的心跳。

他真的很好看,而且不像沈霖那样深不可测,也不像陆宵那样咄咄逼人。

有时候我觉得我也有一点喜欢他。

可是他是陈静雨,我喜欢他,那是大逆不道。

但是他现在这样的作态,是不是说明他也有一点喜欢我?

就算不是喜欢,而只是一丁点的怜惜,对我来说,那也足够了。

我对着他笑了一下,转瞬就掉下来眼泪。

一想到我此时的处境,前有陆宵,后有沈霖,眼下还有一个不知深浅的陈静雨,我这眼泪掉得诚挚无比。

“为什么要哭呢?”陈静雨轻声问我。

我扑进他怀里,因为担心自己控制不住表情,索性把脸埋在陈静雨怀里。

一边仔细斟酌我在陈静雨心里该有多少份量。

我不能触动他,同时要尽量多地从他身上拿到好处。

“因为心里知道不该对您沉迷,可是还是忍不住,现在固然快乐,可等到您忘记我之后,我又该是怎样的伤心呢。”我尽量轻柔而可怜地说出这句话。

“可是,我为什么要忘记你?又叫你伤心?”

陈静雨还是那样的语气,听不出来是喜是怒,我真讨厌他这样高深莫测的模样。

我把脸更深地埋在他怀里,不说话了。

陈静雨沉默片刻,“我……”

不知道他想说什么,但最后没说出来,只是生疏地拍了拍我的肩膀,“那怎样才能不伤心呢?”

我险些忍不住笑出来。

不管过程如何,总算是叫他自己说出来这句话了!

“我听说,您喜欢北海的鲛绡。”

其实我也不清楚他喜不喜欢,但以陈静雨的性格,应该也不会主动反驳我。

果然,陈静雨说,“嗯。”

我大受鼓舞,继续说下去,“倘若我能拿到北海鲛人做出来的婚服,您愿意和我成婚吗?”

我话还没说完,还想解释说我当然不是觊觎陈静雨正妻的位置,也不是真的想和他有一场婚礼,只是我们私下举行一个小小的仪式,这样就算以后终于不能和他在一起,我心里也留有慰藉了。

但我这些都还没来得及说得出口,陈静雨就说,“嗯。”

他语气太平淡了,好像没怎么细细地思索,而只是顺从我的话一样,搞得我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他同意了。

虽然有点奇怪,但是……我还是欣喜若狂!

我倍加柔顺地说了很多甜言蜜语,忍着畏惧依偎在陈静雨怀里,最后还主动在陈静雨嘴唇上亲了一口。

事后回想起来,我自己都诧异于我的大胆。

倘若叫我那个便宜师尊知道我今日行事,恐怕会骇得当场昏过去。

但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因为在我最后说出,“那我这就要去北海了,您会在这里等我的吧?您还有什么要叮嘱我的吗?”

担心陈静雨听不懂我话中含义,我又补了一句,“或者您有什么东西,可以给我带在身上吗?叫我远在北海,也能想起今日在您怀里的亲近。”

陈静雨仍然淡淡的,但他给我带上了一枚戒指。

我的心脏一瞬间就砰砰砰地跳了起来。

第三十四章

我其实只是想问陈静雨要几件法器,丹药,符箓之类的,就当是他买我研制出来的那枚符箓。

但他给我的这个好像是他自己的乾坤戒指,而且是贴身带了很多年的乾坤戒指。

之前我在太真宗的大典礼上遥遥见他,就能看见他指上戴着这枚戒指。

当时身边还有人窃窃私语说,尊上手上这枚戒指,其中空间不知几何,之前以鹤魂染那幅招魂幡时,便是举手一招,以这枚戒指收入了所有死鹤的尸体。

换句话说,这枚戒指里就算不是陈静雨的全副身家,也至少是一半身家了。

就算不论其中可能有的珍宝,单说这枚戒指,能被陈静雨带在身边这么多年,也绝对是不得了的稀世奇珍了。

这样的重礼在前,我再向陈静雨说甜言蜜语时,嘴边的笑意,也变得真诚了许多。

我甚至有些后悔了,早知道陈静雨出手如此阔绰,我就该早点遇到他,早点问他要东西,或许那时候我还没遇到陆宵,也还有机会摆脱沈霖。

但事已至此,说这些也没什么用了。

东西到手了,我也不愿意再多留下来,很快就要离开。

陈静雨对我说,“等你回来,我们就成婚。”

我不假思索地答应了下来。

反正我再也不会回来了,就叫他在这里等着吧!

走出鹤宫时,我手指摩挲着手上那枚戒指,满心里都是快意。

长这么好看有什么用,修为高绝又有什么用,这世上总有些事,是连陈静雨,也不能顺心如意的。

假死这件事,说难也难,说不难也简单。

我先是从宗门中接了一个任务,说我要往北海去。

过程很顺利,我只稍微亮了一下陈静雨给我的那块令牌,管事就恨不得给我跪下了。

我心想倘若他知道我脖子上还挂着陈静雨给我的那枚戒指,岂不是在我面前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但这也能理解,在太真宗,乃至在大半个修真界,陈静雨就是半壁青天。

另外一半是沈霖,大概再算上陆宵,然后才轮得上其他人。

从走出宗门的这一刻开始,我就要从这些青天之中,逃出生天了!

北海是一片很漂亮的海,很冷,晚上的时候更冷,但月亮也更亮,呼出的空气可以在空中凝成冰霜。

我在北海逛了一圈——当然没有心情找那传闻中神出鬼没的鲛人,而是直接找了个地方,以秘法碎掉了我的命牌。

一声轻微的咔嚓声之后,我疼得龇牙咧嘴,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才止住喉咙里无声的呐喊。

命牌碎掉之后,我留在太真宗的魂灯也该一并灭掉,再然后我这个级别的小喽啰的死,大约没什么人会在意。

直到陆宵来太真宗提亲,才会有人发现那个叫沈默的小管事已经死了。

……倘若陆宵真的会依言来太真宗提亲。

我在心里想着这些事,咬着牙飞快离开了我碎掉命牌的地方,又另寻了一个无人的地方,吞下了我早就准备好的幻形符。

把这种符箓含在嘴巴里,就等同于换了一张新的人皮,没有人能再从我身上找到,从前沈默的痕迹。

离开北海之前,我又在这里丢掉了沈霖给我的蝴蝶。

天下没有不散的盛宴,我在他身边待了那么多年,但也终有一别。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

等我离开北海的时候,沈默这个人,便已经彻底死干净了。

这是我设想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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