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都督曾是我阿兄(42)
这倒轮到云枝不知如何开口了。
程娘子大概在家中被管束久了,好容易在园中透一口气,竟将底细全给云枝撂了出来。
“程娘子这问题我实在不知如何作答,此事我并未问过他,不过……”
“不过什么?”
云枝将她嘴角捂了捂,“小声些,叫旁人听了去可不好。”
前些日子放榜之后,阿爷和阿娘已经寻了几位家世好,又榜上有名的贡生,恐怕是为自己择选的新婿,她若是再不把握时机,恐怕一辈子都要遗憾。
爷娘为何就不能顺应自己心意,那些个文弱书生有什么好。
她赌气之时甚至想着,若是个皮相好的,她也能接受,如安执白安郎君这般也勉强算是不错,其余那些个歪果裂枣,她怎么能下得去口。
结果叫她阿爷一顿吹胡子瞪眼的说教,只说她心比天高,以为天下的郎君都能由得他挑似的,叫她生了好久的气。
她堂堂尚书之女,配个商贾出身的贡生,怎么就配不得了,她还要瞧不起安执白的门户,差着他们程家一大截子。
云枝见她心急也不瞒她,“这些私事,秦国公自然不会同我说起,不过我阿娘曾问过他何时预备成亲,他说起过已有心仪的人选了。”
“那人选是谁?”
云枝摇头说不知。
“他不主动提起,也许是怕坏了娘子的名声,毕竟还未请人上门,哪里能随意提起。”
程西约的兴头萎靡下来,“若依你之见,最可能的人选能是哪个?”
这便要大罗神仙来猜了。
程娘子知道这话也是白问,又不想要无功而返,“他自南淳回京之后,应当就要将这事落实了吧?”
云枝想了想,摇摇她的胳膊,“若他回来情况有异,我便帮你留意下。不过,你同秦国公,有来往?”
说起这事,倒叫人有些羞涩。那日她被独孤朗越戏弄,原本羞愤难忍,甚至下定决心不肯再来王府。
不想回程前秦王却亲自向她致歉。
程西约从前同郎君们少有来往,她是个心气儿高的姑娘,模样家世样样出挑,那凑上来攀附的郎君她一个都瞧不上,单单享受被人追捧得滋味便罢。
大概怕唐突了她,园子里侍女和小厮来往众多,那日都见证了他远远站着,向她施礼致歉。
程西约当时吓了一跳。这样的人物,只知道他在外领率千军,原以为是个身宽体胖的莽夫,不想却那样彬彬有礼,面目和善规矩。她身边少见英武俊美的男子,书生们一个个瞧着瘦弱嶙峋,并不如武官浑身的郎君气魄。
她时时想起他赔礼时弯腰的弧度,一厢情愿的相信他是个愿意向娘子低头的人物。
之后,她每每寻到机会,便会到那日相遇的地方稍待上一阵,期望着能再见上一面。只是天不遂人愿,那之后便再未见过。想必那日相遇是他特意安排,这样想着便叫程西约越发有些放不下。
第40章
程西约谨慎地询问, “我同你说了,你可会告诉旁的人?”
“我什么都没听到,程娘子也不曾告诉我什么事。”
两人相视一笑, 程西约心中有了一丝底气, 说起这事来眼中要闪出金光, “我只觉得他很有男子气概, 他能护住我。”
“能为我遮风挡雨, 外面的局势再乱, 也乱不到我身上去……”
“这不是他的权势带来的, 反而出自他本人,不苟言笑又万事妥帖……”
程娘子这样爽利, 对着云枝算是知无不言, “我知晓贵女们不会说这样的话, 她们若是知道我这般, 许会瞧不起我。”
独孤及信曾对云枝说起过, 世人高义不过伪善,两面三刀阴谋诡计才是多数人的选择,程娘子这般性格, 说不定便是阿兄所欣赏的。
“人人都为自己活着, 又不是为了旁人的话而活, 他们说错了不会为你负责, 计较别人做什么。”
程西约见她说法同自己所想一致,心中便觉得满意。
“若是他回来有什么大小动静, 你可要头一个同我说。”
云枝想了下,这事若是自己在其中掺和恐怕不好, “若是你信我,我便帮你旁敲侧击问上一问, 若叫我做你的耳报神,那可不行。”
程西约原本笑脸跨了一瞬,忽而又变脸似的和颜悦色笑起来,“让你替我观察罢了,又不是派你去做细作,芝麻大的小事你不愿意看我也不想听,事关他娶亲的还不能叫我知晓么?”
看云枝还在犹豫,她便觉面子有些挂不住,语气已经带着几分不耐,“你究竟在慌些什么?”
“此事私密,多一人在其中传递运作,便多一分叫外人知道的可能性,程娘子难道不怕叫外人看出来,最后落得难堪么?”
云枝两相权衡,毕竟阿兄待自己亲厚,将这事情拿来讨程娘子的好,左右觉得对不住阿兄。
“没有发生的事情做那么多假设干什么,总不能事事都照着不顺之处发展,况且你不做怎么知道结果会不好?”
云枝觉得这话并不能将她说服,且已经生了厌烦的情绪,便义正言辞的拒绝,“旁的事情不必说了,此事作罢,不要再提。”
程西约自然也是个懂进退的,“你我闺中好友,总还要给我留几分薄面,就帮我打听一次,他若没那个心思,我也便死心了。”
云枝被她缠得无法脱身,“好好好,只一次。我问了他,不论是好是坏,都是你们的事了。”
这边程西约稍稍放下心来,只念叨着他那个不成器的阿兄程景秀,若真有手段便将戚云枝收了去。若成了一家,何愁她不帮自己。
他们程家的郎君可最会规训娘子了。
这厢二人才说罢了这话,那边便有几个面熟的娘子过来。
云枝打眼一瞧便知是来者尊贵,恐怕是这席间地位最为尊崇的娘子。前后簇拥着一群娘子,以她为中心,尽是达官贵人家的小娘子,很有些皇家的派头。
如今她阿爷可是入主禁中,替官家掌起这万里江山之人。
若无意外,待她阿爷接下官家的位置,她自然便是公主的地位。
程西约给她介绍,“这位是二王府上的县主娘子。”
还未等云枝前去问候,县主娘子已经数落起云枝的不是来。
“云娘子少见出现在这场合,从前可都是要在禁中席上,才能远远瞧上一眼,身边也具都是前呼后拥,好不风光。”
她提起得自然是从前,同梁王出入宫廷之时的事情。
“比不得县主娘子尊贵,您万金之躯,我只俗人一个,哪里称得上风光。”
她打量着云枝的妆容,果然好颜色,勿怪将她小叔迷得神魂颠倒,如何也不肯同意如今的皇后祖母为他择选的王妃。梁王同阿爷的关系原本就僵直,这事之后越发敌对起来。
她印象之中,这娘子便是红颜祸水,搅合得两家鸡犬不宁,如今可好了,梁王竟然还反了天去,这个戚云枝也得担着几分责任。
她便评价一句,“阴阳怪气。”
县主原本并不打算来这独芳园,程家娘子虽同她有些情谊,到底大家都大了,各有各的心思,她也不乐意受大家的簇拥恭维,听得她头痛。
可既听说了戚云枝要来,她便必须得来会会她了。原本就是特意来寻衅,她再谦卑妥帖,县主娘子都能寻出错处来。
云枝也不气恼,梁王此前对他这个侄女颇为喜爱,曾同云枝提起,说她心直口快常惹得旁人不喜。不过梁王很喜欢,说她是二王府上少见的实心眼,没得旁人那么多花花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