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妇当家(7)

作者:粉红小白菜 阅读记录

“二娘,不着急,等拾掇拾掇,我领你去村里走一圈,认认地方。”

她说了,顿下,犹豫再三,终究没说二话。

秦巧问明之后自己是要住在南屋子,便自顾去洒扫。

南屋子紧靠灶屋,两处挨着有什么响动都能听着。

屋子里常年空着,只有角落处有一张落满灰的竹床,勉强还能睡人。她把着眼的地方都清扫干净,赶走非要和自己玩的哥哥,终于得空坐下,好好思谋。

眼下这处境,已是很好。

阮氏口中的爹是个上瘾的恶徒,她会记在心里,日后多留一处心眼,省得被算计。

腰间的包裹终于解下,看着鼓鼓的,其实只几件能换洗的衣衫,多了一双称脚的鞋子。

所谓的贴己银子,她没有攒下多少。

这十年被倒手多次发卖,遇到的善心主家其实不多,唯有上次最近一次的主家厚道,月月给份例,年底还多赏些红钱。

这些年她过得节省,不类其他伺候的婢子,总是买什么头绳胭脂香油,零碎的铜板多了,倒也攒了七八两银子。

最值钱的是曾得了主家女娘赏的一只珠花,送到当铺,死当换了一张银票,足足十两,那票子轻飘飘的,她缝在了衣衫内衬,日夜不离身,是她最大的底气。

她想了想,从荷包里翻出一小角碎银子。

出门前递到了阮氏跟前,“嫂子,我身上没多少贴己,这些年都是给主家做奴婢的,若不是机缘,也换不来良籍。掏不出多的,这一点算是我刚回来补贴家用的,你拿着使唤吧。”

阮氏立马便接过,上下一掂量,约莫有个八分重,顿时笑开了花。

“正说家里快要断粮了呢,这钱来得巧。”

她把银子往贴身的藏处放好,这才引着秦巧出门。

“二娘,你出去这些年,都是给主家做什么活计的?”

知道做什么,便好谋算后边的事情才是。

秦巧道:“并不是多难得的活。最开始就是柴火丫头,后来在灶上给厨娘打下手,帮着后院伺候的姐姐们跑跑腿。再后来长大了,就进内院学着针线洒扫。再后来,当了几年提织。”

“提织?”

秦巧解释道:“就是在主家的织房给织娘帮衬。”

说来,若是主家不出事,以她当提织的日子,今年也是要升做织娘的。

一说织娘,阮氏便有几分懂了。

“前些年,朝廷让咱们满井村改稻种桑,养蚕出丝,做洋人的生意呢。那时候,织坊跟山里的春笋似的,一顶顶往上冒。可惜咱们村里都是庄稼人,没几个女子懂得什么织机。”

小姑子要是懂织娘的活计,那可是了不得的本事。

说不得,她一个人便能养活了家,自己往后也不用再被逼着做那档子事情。

阮氏越想越觉得有盼头,连水都顾不得打,调转了向,就往保长家去。

“二娘,咱们村里只有保长家的水仙会织布,他家有一架老大的织机,放织机的地方比我住的地方还大。水仙每天都在织布,保长媳妇说了,她家水仙每出一匹送到县里,能挣一两银子呢。”

秦巧被她扯得踉跄,只好随着她走动。

路上早有走动的村里人,瞧着她们二人,投以好奇的目光,秦巧无法拦住阮氏的走势,只好无奈地客套一笑,算作打招呼。

与此同时,也在想:满井村是福州偏远的小村子,能有一架织机,还有颇通其中技艺的织娘,倒也厉害。

寻常织娘,织一匹宽二尺二,长四丈的布,一日便可成。

技艺熟稔的老道织娘,一日能织一匹半,更甚三日织出五匹也是有的。

一匹卖的一两,刨去生料,一日便有二三百铜子的纯利。

这还是寻常品质的土布匹。

若是能织出散光绫,费些日子,生料贵些,但是卖时可达万钱呢。

这是她做历时最长的一份工,心里盘算的东西自然细致一些。

等到了保长家,阮氏噼里啪啦一顿说明白,保长媳妇的脸色飞快地变了一下。

她瞅一眼秦巧,秦巧客气地笑笑,只说叨扰。

“织机可是金贵东西,从翠鸣运河上运回来,花了海天的银钱。你们空口白牙就说自己会,还想着上手使唤使唤,这要是破了损了,我可交代不的。”

这便是不甚委婉的拒接了。

秦巧本也是好奇,并不是真想要用,她是织坊出来的,最清楚织娘对吃饭家伙什的在意,于是便想走。

奈何阮氏哪里甘心放了这么好的挣钱点子,说了好些哀求的话,就差跪在地上求保长娘子了。

保长娘子被痴缠地实在没法子,只好答应,但也说清楚了:“只能看看,不能上手碰。水仙去她外家了,若是知道她不在的时候织机给损了,回来定不会饶了你们。”

秦巧满口答应,心中打定主意,自己绝对不踏进屋子里,只隔着门远远看一样就罢了,省得惹出麻烦。

第5章

放着织机的屋子确实大,大而亮,故而衬得搁在地中间的织机孤零零,还有些小。

秦巧愣了愣,有些不明所以。

“这织机,我倒是未用过。”

这是一架很陈旧的织机。

前后两根横木,相当于织机上的卷布轴和经轴。它们之间没有固定距离的支架,而是以人体来代替支架,用腰带缚在织造者的腰上;另有一把打纬刀、一个机杼、一根较粗的分经棍与一根较细的提综杆。织造时,织工席地而坐,依靠两脚的位置及腰脊来控制经丝的张力。

当初教授她技艺的师傅曾说过:各家各户的织机,出自不同木工之手,式样不同,尺寸有异各有法式,但是其中样理是不变的。

不同织机产出不一样的布,就眼前这一架织机,唯乡间土布罢了。

秦巧有些遗憾。

她在大同府时,身为提织,曾给许多织娘子做过搭手,最喜欢的机子还是薛先生研制的罗机子,专织造各种轻薄透明花罗织物,卖价不菲呢。

奈何那罗机子身长七尺到八尺,横槾外宽二尺四寸到二尺八寸。织罗纹的绞纱机构相当奇特,像个振翅的老鸦,不招那些爱美的小娘子们喜欢。

她这厢看得入迷,想得出神。

冷不丁眼前一暗,门扉重合。

保长娘子一边上锁,一边道:“这机子复杂,你没见过,自然也不会使唤。”

她回身笑笑:“听阮氏说,你在外边时给主家做过织娘?要我说,织娘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当的,我家水仙是花了十两银子,跟着县里的专司织娘拜师学艺了一年,才出师的。”

至于一个发还原籍,曾是女奴的小娘子,怕是略微见过几次,便自诩是织娘了。

话音里外,秦巧又不是傻子,自然听得懂。

她也不与争论,抿嘴笑笑,“您说的对。若是您家不嫌弃,下回用这机子,我可在旁边开开眼?”

保长娘子得意应下,至于让不让看,那也是要看她家水仙的意思呢。

阮氏跟她出门,瞧着小姑子脸上神情,试探问:“二娘,你真不会使唤那机子?”

秦巧摇摇头,“那样式的,还真不会。”

她曾经上手使唤过的,最早能推到前朝。再往前的样式,早已被有规模的织坊淘汰不用了。

不过乡野民生,腰机也很常见。

阮氏失望地叹口气,“她家的水仙不好说话,把那机子当成性命一般看顾。你便是会,也没计,人家不会白白叫咱们使唤的。”村里倒是还有几家打过机子,可惜都不如郑家这台,没必要再去瞧了。

出了这厢,终于不再如之前一般急促。

秦巧得闲走着,一边打量着多年以后的满井村。

满井村人口不多不少,在这附近算得上是中村。

恰落居在河水的中游地段,从村里过,远眺去,是油绿绿的田野。

这时节,若是放在大同府,地里早已开始燃烧秸秆放灰,为来年土壤提前卧上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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