驭君(238)

作者:坠欢可拾 阅读记录

季统制骂骂咧咧,挣扎着站起来,看到谭旋后,呆愣片刻,连忙拱手道:“末将不知知州前来——”

“啪”的一声,种韬赶来在他脑袋上扇了一巴掌,然后愣然看向谭旋:“末将……”

谭旋斯文扫地,破口大骂:“末个屁!”

他喘几口粗气,怒目而视:“同袍拔刀相向,杀敌怎么不见这般勇猛——”

种韬不满道:“知州冤枉,我杀金虏时,可比现在勇猛的多。”

常龙频频点头,以示赞同。

谭旋气的脸色铁青:“闭嘴!”

他瞪着季统制:“你说,为什么打架?”

季统制避重就轻,说了来龙去脉,谭旋听罢,越发疾言厉色:“你们同是保家卫国之人,为几把雪花刀,闹出这等事端,简直令人耻笑!”

他喝令左右:“拔刀者四十杖,打斗者三十杖,旁观者二十杖,三日内折完!再有作乱者,一律斩杀!”

说罢,他板着脸,不去看愤愤不平的将士,叫上季统制,进入中帐。

中帐从前为种家庆所有,多是武人布置,自谭旋进入堡寨后,便多做改动,把兵器架等物搬走,换了书架,又多许多文人器物,只留一张大羊皮地图,还悬挂在墙上。

他走到地图前方,看的却不是地图,而是地图一旁所挂一张山水美景。

“自我们入堡寨,也有一月有余,仍然处境尴尬,这个月若是不能有所进展,恐怕陛下责怪。”

季统制垂首道:“您说的是,只是这帮人油盐不进,好不容易说动几个,也都身份低微,毫无用处。”

谭旋盯着画看了半晌,转身坐下,叹道:“今日之事,你太鲁莽了,小莫走的时候这般干脆,一定留有后手,事急便容易出错。”

季统制忙道:“是末将操之过急,我也是想逼他们出手杀人……”

他掩饰不住焦躁:“接下来咱们怎么办?”

“我想大军折损过半,此时招兵,也在合情合理之中,一旦新兵进来,人事变化就在情理之中,只是要招兵,就得有军饷。”

谭旋叹气,思来想去,只有先写奏书入京。

“御批之前,娘子军中有未曾婚配者,你做主,把她们配给驻军里没有成家的士兵,女人有了丈夫,自然就会以家为重了,若是再有了孩子,更与战场无缘。”

莫聆风就是以娘子军打出的名声,从前女子从军,只在后营、运送粮草、杂物,自莫聆风带出一支娘子军开始,各州驻军,逐渐都开始组建娘子军。

谭旋刚来时,就已经将娘子军调去后营,不再参加校场讲武演练,若再一一婚配,娘子军便名存实亡。

压下娘子军,就是磨灭莫聆风带来的影响力。

季统制笑了起来:“是,知州高明!”

正在此时,两人耳中忽然听到乐声,季统制眉头紧皱:“又在吹埙了。”

“是那个羌人?”

“是,听说吹埙还是和莫将军学的,日日都吹。”

谭旋已经把这羌人翻来覆去查过,并未查出纰漏,此时刺耳埙声响起,他也未当一回事。

城头上埙声断断续续,泽尔独自坐在城头上,曲调时高时低,有时干脆不吹,只听狂风怒号。

弓箭手蹲坐在地,懒散靠着墙壁,拿干饼蘸盐吃。

泽尔对眼前情形难以忍受,但这里已经算整个堡寨最安静的地方,他若是再受不了,就无处可去了。

到处都在吵闹、争斗,嘈杂声一刻也不曾停过。

莫聆风在时的秩序土崩瓦解,变成一盘散沙,她的痕迹被一点点抹去,属于神的声音也不复存在,让他几乎崩溃。

他想告诉谭旋,莫聆风还会回来,但他们不许他开口——因为他是不被信任的羌人。

在城头静坐两个时辰,弓箭手换防,堡寨燃起炊烟,他肚子“咕咕”叫了两声,正要起身,忽然听到下方传来激烈的争吵。

动静越来越大,仿佛本就不平静的水面掀起巨浪,一次接一次拍向泽尔。

泽尔心烦意乱,往西侧走去,试图躲避这股浪潮,可漩涡越涌越近,最后直接打上城头。

他眼看着一个女子疾奔上来,还未弄明白怎么回事,就见那女子一脚踏上女墙,回头大喊一声:“我偏不嫁!”

随后她纵身一跃,就从女墙上跳了下去。

“砰”一声重响过后,天地一片死寂。

蜂拥而上的人瞠目结舌,呆呆看着空荡荡的女墙。

一声惨叫从人群中响起,冲入每个人的耳中。

泽尔眼前是乌泱泱一群人,耳中是哭喊叫骂声,脑海中却是方才的女子躺在沙石地上,支离破碎,面孔鲜血淋漓,瞪着双眼看向上方,了无生气的目光中仍然保持着怒火。

自由过的鸟儿,绝不会再回到禁锢她的牢笼之中!

她在怨恨,在诅咒!

他一步步往后退,一直退到曾经修补过的西墙,咽下一口恶气,决定要么让莫聆风尽快回来,要么自己离开。

神不会再眷顾这个地方!

刚挨完四十军棍的殷南一步步走上来,走的一瘸一拐,鲜血淋漓,她深吸一口气,走到女墙边时,兴奋到哆嗦。

她亟需这种气味填满自己。

扭头向季统制:“嫁给谁?”

季统制目光躲闪,一位女子指向他身边一位士兵:“他!”

那士兵面目猥琐,缩着双肩,小声道:“不嫁就不嫁,至于闹的这么轰动吗?”

第298章 以牙还牙

殷南走向这位状似无辜的士兵,士兵退后一步,季统制上前要拦住殷南,不知绊了谁的脚,摔个狗吃屎。

那士兵无处可跑,被殷南擒住,揪住衣襟,扯到女墙边,按住脑袋往下看。

士兵俯视下方,顿时头昏目眩,两腿发软,下方事物,已成小小一团,一具尸体,四分五裂,血红刺目。

“干…干什么……”他挣扎两下,未能挣脱,头也动弹不得,“季统制,救命!”

季统制刚从地上挣扎起来,目光被众人阻隔,要喝令众人让开时,殷南已经将士兵搡下城头。

士兵惨叫一声,众人也随之一声惊呼,种韬一个箭步冲过去,两手扒拉墙沿,探头往外看,心头畅快至极。

季统制飞也似上前,站在女墙边,吓得骨软筋麻,毛骨悚然地看着殷南:“你、你——你逼杀同袍!”

殷南面无表情,并不认为自己有错。

进莫府第一天,莫千澜就教导她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若非莫聆风让她不要意气用事,她会连姓季的也一起推下去。

种韬在瞬间反应过来,转头便道:“什么逼杀?他自己殉情跳下去的!”

他扭头看拥在一起的娘子军:“你们都看清楚了?”

“看清楚了,是他自己跳的!”

“对!”

季统制厉声道:“他都不认识这女兵,殉的什么情?分明是……”

种韬打断他:“不认识你做哪门子媒!这么爱做媒,从什么军,去做媒人啊!”

季统制暴跳如雷,只苦于没有亲眼目睹方才情形,事发又突然,身边未曾带人手,咬牙忍气:“好!我倒要看看,你们是不是都敢跳!”

殷南不理会他的挑衅,瘸着腿,一步步下城头,忽然扭头道:“跳下去,也得成双成对。”

一个女子跟上殷南脚步:“我敢跳。”

另一个也跟上去:“我也敢,我死后必定化作厉鬼!”

女兵跟着殷南走了,种韬嗤笑道:“季统制,可别小瞧娘子军,她们敢跳,你的手下敢不敢?”

不敢。

季统制再要做媒时,再无人敢应。

堡寨中这一场无稽闹剧渐渐平息,到了子时,忽然刮起一阵大风,卷的浮云遮月,枯枝败叶哗然落地,四处溟濛昏昧,鹰鸟高唳。

泽尔顶风出门,一扇窗脱落在地,刮出去数十步,廊下铃铎疯响,震耳欲聋,走出后营时,还能听到瓦片堕地的清脆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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