驭君(276)

作者:坠欢可拾 阅读记录

黄义仁脚步忽停,警觉看向四周,扛着程廷,钻进堆满干马粪的屋檐下,放下程廷。

程廷脚一触地,立刻爆发出钻心疼痛,口鼻被黄义仁捂住,痛呼声止于口中,后背紧贴黄义仁前胸,只剩下两个眼珠子还能转动。

几只寒鸦被惊动,张开翅膀,“扑啦啦”飞出去,羽毛在夜色下泛出生铁才有的墨绿色光泽。

程廷看着泽尔出现在道旁。

他想要挣扎,却被黄义仁牢牢箍在手中,断腿处刺激的他大汗淋漓,呼吸也开始不畅,面孔憋成朱紫色,胸膛几乎炸开。

泽尔抬头望向振翅而飞的寒鸦,目光从黑暗处一寸寸扫过,鼻子嗅着空气中冷冽气味,想找到熟悉的气味——他从程家出来,快走到莫府时,越想越觉不对,急急转回时,程家已经乱了。

身上酒气和烟熏火燎的羊肉膻味阻碍了他,他脱下外袍,搭到一旁树杈上,再仔细去闻。

让他追踪至此的淡淡血腥味不见踪影,也没有其他气味。

奇怪。

寒鸦已经落了回来,“嘎嘎”两声,叫声散去后,周遭又是一片死寂。

他眉头皱的死紧,拿下外袍,低头辨认地面泥印,到处都是冻住的枯草,也无从辨别,他只能往可疑之处继续去找。

走出去片刻,方才所在之处,忽然传来寒鸦“嘎”的一声沙哑叫声,他扭头一看,只见数只寒鸦,向天上乱飞,暗骂一声“狡猾的汉人”,急急忙忙纵身回去,可等他到时,只看到一片空荡,另有几球马粪,滚落在地。

黄义仁扛着程廷,累成了牛马,腰间伤口正在往外渗血,血打湿衣裳,虽未滴落在地,却也有血腥味弥漫。

他并不慌张,沿途往气味重的地方钻,他已经知道东西一定在程家——情急之下的程廷,说出来的一定是实话。

只差一点!

追杀对他而言,不足为惧,伤痛无法摧垮他,他能够掌管武德司,不仅知道如何刑讯别人,自己也同样能够领受。

像程廷这样的年轻人,人生最大的苦楚不过是冬日不能饮冰,在他手中,不知死去多少,只要有时间,他就能敲开他们的脑子,榨干他们所知道的任何事。

故意留下乱糟糟的脚印,他折回城内,找到浊臭之地,扛着程廷往里钻,街道狭窄,只够一人前行,两侧除去房屋,还堆积无数杂物,四处一片黑暗,无人点油灯。

虽然黑暗,却不安静,婴孩啼哭之声,小孩嚎哭之声,男女打骂之声,充斥着街道,不知何时才会静下去。

他找到无人院落,推开院门,入目杂乱,架子、木桩散落满地,帷幔、衣物五花八门晾在竹竿上,已经冻的硬邦邦,柴火堆在墙角无人收拾,门边放着两个傀儡人,不能看家,只能碍事。

这是杂戏人住处,此时不知在哪家行院要饭,不到丑时,不会回来。

他穿过院子,踹开门,将程廷扔在地上。

屋中黑暗,只有隐隐天光勾勒出内里模样,气味更是刺鼻,还有股便溺气夹杂其中,似乎是马桶直接放在了屋子里。

程廷躺在冰冷地面,蜷缩着身体,越发觉得左腿刺痛,相比之下程泰山的巴掌只能算是抚摸。

他仰头望着黄义仁,这男人垂眼看他,身长恐有八尺,浓眉鹰眼,衣裳不合身,紧绷出一身筋肉。

黄义仁抬起腿,踩在程廷断腿之上,程廷“啊”的一声,面无血色,眼泪横流。

“花园哪里?”

第345章 侥幸

程廷喘息不定,屋中木傀儡人盯着他,等着他的一字一句,他头一次知道,时间可以如此折磨人,心里藏着秘密也能如此煎熬。

“不知道……”

话音未落,黄义仁从门后抡起一根短棍,二话不说,砸上程廷右腿。

程廷只觉整个人都被砸的粉碎,痛势如此猖獗,竟让他连叫都叫不出来,脑海中一片雪白,不知冷不知热,只是痛。

在家中时,他忧心许惠然,痛意远不如此刻清晰了然,此时真是生不如死。

黄义仁笑了一声:“我现在有时间把你身上骨头一寸寸砸碎,你早点说就早点解脱,莫家的秘密在哪里?”

程廷对着他,露出一个大汗淋漓的嗤笑。

黄义仁没有任何犹豫,直接砸断他右臂。

程廷惨叫过后,目光发直,灵魂脆弱,话堵在唇后,随时可能说出来。

“我说,”他抽搐着回答,声音越来越低,“我说……东西……”

他声音渐弱,黄义仁蹲身附耳,程廷笑了一下,忽然昂首,“呸”的一声,将一口带血唾沫吐到他脸上。

“东西在你娘棺材里!刨去吧!哈哈哈哈……”

黄义仁劈手抓住他手腕,向下一压,“喀吧”一声,折断了他手腕。

痛。

任何微弱的动作都会加剧这种痛苦,程廷手指抠在地上,一枚指甲折断,他都未曾发觉,还在用力大骂:“不要脸,惦记别人家东西!”

黄义仁笑了下。

这种零碎折磨此时还不曾到达顶峰,人的意志总是时强时弱,他相信程廷并非能够顽抗至死的人。

他蹲着,等待程廷这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过去。

就在此时,外面天空忽然一亮,似有无数灯火点起,院中杂乱无章的一切都有了形状,地上黑影越发沉沉,就连程廷的眉眼和痛楚都看的更加清楚。

黄义仁警觉起身,走到门边,向外看了一眼,只见街道上火光重重,整条街道的人都被惊动,叫喊声断断续续传了过来。

火把一个接一个往狭窄的街道上涌,不出片刻,就会将这肮脏、污秽之地照的一清二楚。

外面的人行动之间,不仅有火光相随,还有挎刀在腰间拍打的声音,脚步在泥地中有铿锵响声,穿的是官靴,来人恐怕是衙役。

他心里咯噔一下,认为乱糟糟的程家和那个羌人都不可能如此快找到自己,必是另有人出手。

他蹑手蹑脚走回屋中,蹲下去,捂住程廷嘴唇。

时机已失,需尽快离去。

可惜没能问的再具体些,富贵人家的花园,往往是庞然大物,他也来不及掘地三尺。

若是早知有个程三,此事早已经办妥了。

他略一思量,取出尖刀,将尖刀垂在程廷胸膛上方。

他看到程廷瞪着滚圆的两只眼睛,直勾勾看着他,是打算死不瞑目,做鬼报仇。

尖刀上坠着一点锋锐寒光,笔直落下,刺破衣物、穿透皮肉、斩断血脉、劈开白骨,插入左侧胸膛,往右偏了一寸。

这一寸,是救命一寸,不一定能救程廷,但一定能救他。

拔出尖刀,门外有火光闪过,衙役挨门排户搜查到此,叩门声响了三下,黄义仁立刻松开程廷,拔腿就跑,冲过屋中重重阻碍,到达窗边,推开窗翻出去。

他攀上一截伸出来的圆木,不急着跃上屋顶,而是向上探头,见屋顶上有人后,便迅速往下跳,踏入及脚踝的污水中,贴着墙根,点点前移。

到处都是人声,阴沟里翻起来的泥臭不可闻,积水寒冷刺骨,一层薄冰在他脚边碎裂,衣裳在墙壁上摩擦,发出的声音落在黄义仁耳朵里,是惊天动地的巨响。

他咬牙前行,到达房屋末端,一时无法脱离包围,便捂住腰腹,在阴沟中静静等待。

他小心翼翼探出头往外看,见街口围着一群人,聚着十来个火把,衙役如同狼狗,四面巡视。

一顶官轿,四匹黄花马,两个男子与程廷面容相似,焦急而且乱了阵脚,并肩而立,只恨这街道怎的这么狭窄,多一个人进去都并不了肩。

“真在这里?真是气味?”

“听邬瑾的。”

又有一个锦衣男子,黄义仁曾在为魏王接风洗尘的时候见过,姓越,许是程家亲眷,抓耳挠腮,亦是心急如焚。

那个鼻子比狗还灵的羌人站在越姓男子身边,面无表情,中间站着邬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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