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压竹枝(187)

作者:一把春 阅读记录

那日他本该先将茶饼送到县令的府上,再等着吴三能用班车拉着自己去城里。可那天吴三能说上次他们没遇见的商贩要早点去才行,于是程琉青便想着让孟云去送茶饼,孟云推脱着不想送,嘴里嘟囔着要念书的话。

一旁的莲息听见了便说她去,程琉青便嘱咐她别乱看也别乱说话,将茶饼交到管家手上就出来,用不了多少的时间。

莲息向来稳妥,程琉青也不担心会出什么岔子,于是他便跟着吴三能进城了。

他们赶上了那个商贩,吴三能挑了许多的发钗,程琉青也偷偷地买了一个手串,这是他送给莲息的陪嫁。

可这亲到底是没结成。

傍晚时分,他回到孟家时屋内一片死寂,晒干的茶叶散落了一地,孟云跪在地上眼泪止不住地流。他还没来得及问发生了什么,孟云就冲上来狠狠地打了他一拳。

乔婆婆冷着脸从里间出来,脸上隐有未干的泪痕,她呵斥孟云住手,又凝视了程琉青良久,最后她问,“你去哪了?”

程琉青从来就不禁吓,“我…我陪着吴三能去选聘礼了。”

程琉青的话音落下,里间传来莲息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她的声音格外的悲戚,声嘶力竭地痛诉着。

在莲息送茶饼的时,孙直遂强迫奸污了她。

程琉青突然明白为什么孟云要打他了,因为不是他,莲息就不会遭受这一切。

程琉青的膝盖狠狠地磕在地上,他双眼猩红,在莲息的哭喊声逐渐减弱时他说,他一定会让孙直遂付出代价。

还好莲息和乔婆婆一样,是坚强的。她把自己关在屋里一个星期,第八天的时候她出来让程琉青把吴三能叫来。

吴三能听完莲息的话当即就要准备找孙直遂算账,乔婆婆问他拿什么和孙直遂抗衡,他又说不出话来。

最后莲息问他,你不退婚吗?

吴三能摇头,坚定地说,这不是你的错,我也不会因此而不爱你。

他们依旧每日去送茶饼,除此之外程琉青每次去还多给门房塞了银子,时常打听一些消息。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孙直遂是个贪官的消息也不算意外。

只是光背他们发现没用,一定要有人来揭露才行,不过很快这个机会就来了。

八月的秋闱,乔婆婆让程琉青陪着孟云一起去禇州城里参加乡试,程琉青准备在遇见钦差大臣时就将诉状递上去。

他们到达禇州后,孟云在温习时程琉青就一旁拿着笔开始歪歪扭扭地写诉状,他读的书不多,一句话要想半天怎么写,最后写成歪歪扭扭的几个字。

等他送了孟云去贡院考试后,他便回了客栈,在客栈里遇到了焦急赶来找他的孟家的邻居。

他拉着程琉青的手,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他说昨天夜里孟家着火了,莲息没事,但是乔婆婆没能被救出来,让程琉青赶快回去。

程琉青一动不动地看着他,手脚发凉让他愣在了原地,全身的血液在身体里像是被冰封一般,他感觉自己正摇摇欲坠。

程琉青跟着他仓皇失措地赶回了岱镇,在飞舞的灰烬和一片废墟下他看见了莲息。

莲息站在坍塌大房屋中间,她全身污黑,衣服上有烧焦的破洞,手被零星大火星子烫出了水泡,她听见动静后转过身来看程琉青,眼泪无声地流下。

从这个时候程琉青就明白了,人在极度悲伤的时候是哭不出来,他胸口只有涌动的想要呕吐的冲动。

他和莲息一起忍着痛将收拾了乔婆婆的尸首,在孟云考完试的第二天下了葬。

房子怎么会突然起火呢?程琉青想不明白,最后在送茶饼的时候找到了答案。

孙直遂在做了恶事之后一直派人跟着他们,孟家对此并不防备,自然也就被孙直遂知晓了程琉青的计划。所以孙直遂一不做二不休 ,便派人趁夜烧了孟家。

从那之后程琉青便一直想着要如何置孙直遂于死地,他一面提防着孙直遂的监视,一面小心地打听情报。

可那时的程琉青从把一切想得太简单了。

在知府巡查的前一天,程琉青推开莲息的房门便发现她上吊自缢了。

从乔婆婆死后程琉青的精神紧绷着,这一刻终于随着莲息的死断了,他失控地哭喊着,企图用这样刺耳和痛苦的声音唤醒莲息。

可吴三能不是这样的,他抱着莲息的尸首,那一刻他的眼神如同火场里灰白的灰烬,轻飘飘的,看不出一丝生的希望。

程琉青想拿着诉状向知府举报拼死一搏,却被孟云拦了下来,他说官官相护,你做不到的。

孟云说,别再因为你害死更多的人。

最后知府走了,孙直遂还是县令,一切尘埃落定,程琉青没能实现他对莲息的保证,甚至连她们也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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欠了很久的番外终于补上了 T_T

想写琉青之前发生的事情但一直想不出来要怎么讲述 确实卡了很久

但还想着要不要加一篇傅指挥的番外 有头绪了就写

第145章 番外/宴存

傅宴存后来发现,对于程琉青越来越深的眷恋或是从一次又一次的分别中激发的。

他们的一次离别,确切的说是七岁的除夕。

家中遭逢变故,他受了程琉青的恩惠,逃去了京城。离开时他视程琉青为恩人,想着有朝一日他出人头地了,一定要以礼相待。

第二次离别,是在傅府的水牢里。

在得知程琉青的真实身份后简直是如五雷轰顶,傅宴存待在书房里砸了一块砚台,他不断想着要怎么让程琉青原谅他,却不曾想在他冥思苦想的时候程琉青已经没了气息。

他在水牢里看程琉青的尸体第一次感受到对死亡的惧怕。

只是还没来得有更多的感受,他便也晕了过去,和程琉青一起回到了初识那天。

他觉得庆幸,也隐约觉得不安,不过在那时总是高兴要多一些的,他认为自己还有机会补救一切。

第三次离别,是在监卫司的大牢里。

他害怕程琉青会真的为自己作证而站出来,所以慌不择路,将自己最深的秘密倾斜而出。

那时程琉青看他的眼神他记得清楚,是毫无掩饰的恨意。

从狱中出来后他突然明白一件事,不知不觉中,他再一次替程琉青做了决定,还替他选择了一条最痛苦最可怕的路,亲手将程琉青推向了深渊。

后来离开京城的时候傅宴存又想,如果他当时没有选择把真相说给程琉青听,那会是怎样的结果,会不会如今离开的不是他一个人。

可惜他酿成了大错,程琉青再也回不来了。

再次相遇时,程琉青变成了鄢朝的皇子,他们形同陌路。

最后一次离别,就是当下,在岱镇。

在他荒唐一生的最后,他想对程琉青说的是对不起。

他做了好多错事才将二人的处境引到了这样的绝境,他觉得自己是没资格再对程琉青说爱的,他愧疚悔恨,更不舍。

他不舍得离开,也不舍得让程琉青重来一次。

傅宴存紧紧地拉着程琉青的手,从他手中汲取暖意,从他的眼里触碰到他隐藏最深的爱意。

在意识逐渐消散的时候,傅宴存尽力不让自己看起来有多么遗憾,好让程琉青能对他的离去释怀多一些。

脸颊上滴落了一滴眼泪,傅宴存突然意识到,原来程琉青也是这样不舍。

可他很清晰地认识到在这样的身份和情感纠葛下,程琉青是永远不会开心的。

奇妙的经历造就了他们,也束缚着他们。

闭眼前傅宴存想,他们这一生颠沛流离这么多次,若真有因果轮回,那下一次会不会要好些,至少不要再离别这样多次。

最好要像他的名字那样,嘉宴长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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