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人状(26)

林氏问:「什么礼物?」

莲波道:「我托人从京城的西洋商手里买的一副叆叇,他一定喜欢。」

林氏又交待青檀,切不可对外说出这事,因为老堂主对外早就「金盆洗手」,不替人看病问诊。

两人走出门外,青檀悄声问道:「你母亲不会要替我定门亲事吧?」

莲波忙道:「妹妹放心,娘决不会勉强你的。只是为人父母,自然免不了关心儿女的婚事,再说妹妹的年纪也正是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

青檀笑:「无妨,她若是再问起来,我就说我看上李虚白了,非他不嫁。」

莲波不禁莞尔,「李大夫倒是成了你的挡箭牌。」

两人带着礼物到了怀善堂,依旧由老堂主的小重孙领进了白家的私宅。

青檀是第一次来,边走边左右打量。东厢房里坐着一位须发斑□□神矍铄的老者,显然就是白三省。

莲波带着青檀揖拜行礼,又让青檀呈上礼物。

这幅叆叇和白三省原先的不同,不需手拿,架在鼻端即可,轻盈小巧,镜片玲珑剔透。

白三省十分欢喜的收下礼物,打量着青檀道:「都说女大十八变,我看二娘子倒也没怎么变,还是一股子顽皮机灵劲儿。」

青檀吃了一惊,「老堂主见过我么?」

白三省笑呵呵道:「你爹和我是忘年交,我时常去书坊找他,经常见到你。你胆大顽皮,和你姐姐看着可一点都不像亲姐妹。」

莲波窘然笑了笑,白三省并不知道自己和青檀并非亲姐妹。

青檀听见白三省的话,暗暗惊疑。

林氏认定自己就是溪客,她以为林氏是思女心切,加上信任「仙人」,可白三省一个外人,却也觉得自己就是溪客,这就有点奇怪了。真的这么巧吗?

她心里闪过一个念头,如果邓瘸子骗了她,她并非洪英六年就在杂耍班里呢?

「昨日虚白对我说你愿意去掉刺青,我把东西都备好了。」白三省说着,把门口玩耍的小重孙叫进来,让他去怀善堂里请李虚白过来。然后他打开柜子,取出一瓶白瓷药膏,还有一根粗大的银针,一团细如发丝的棉线,浸泡在一团墨青色的药汁中。

「来,你坐在这张椅子上,我看看你的刺青。」白三省招呼青檀坐在窗边的一张玫瑰椅上,这边光亮好。

他带上叆叇仔细看了看,说道:「你这刺青面积小,颜色也少,只红黄两色,去掉不难。想要完全看不出来,只怕不可能。不过女郎家脂粉涂白一些,便看不出来了。」

青檀原本想要去掉刺青是为了行事方便,不被人记住特征,此刻却被白三省的一席话给勾动了另外一个想法,她也很好奇,这朵梅花下面,会不会真的有一块胎记?

「等会二娘子忍着点痛,可千万别乱动,这是个细致活,要顺着线条把肌肤刺破,好让药水沁进去。」

说话间,门口传来脚步声。青檀抬眸看见李虚白,唇角浮起一朵浅笑。很好,终于有机会可以名正言顺的观察,接近这位李大善人。

白三省道:「虚白,这是楚家二娘子。」

青檀笑盈盈道:「我们昨日见过了。」

李虚白点点头,莫名的有点不自在。

白三省交待:「刺破皮即可,不要见血。」

莲波还以为会出血,听见这话松口气,忙问:「会很疼么?」

未等白三省回答,青檀说:「我不怕疼。」

李虚白先去旁边的水盆里盥手,之后用白巾擦干水,从盘里捏起了银针。动作娴熟优雅,彷佛拿起的是一支笔。修长白皙的手指,犹如玉石,但因骨节修长,并不显得文弱,反而有一种莫名的力量感。

青檀的目光从手指移到他的脸上,浅浅一笑,「拜托李大夫了。」

李虚白没有响应,低头垂眸,脸上看不出表情,可是青檀感觉到了,他身上透出来的刻意的疏远感。

疏远什么呢?难道我会吃了你?

银针沿着刺青线条一点点戳下去,下针的深度极浅,只是破皮,并无血滴涌出。

一股淡淡的檀香,夹着药草的苦香,袭了过来。

很近的距离,她能看见他袍角上密密的针脚,金线的光泽,缎子的纹路。黑色缎面的靴子,鞋底几乎一尘不染。

一般男人的呼吸声都很重,可他近乎没有呼吸。

青檀的心纠结成了两半,一半在想,这男人真是芝兰玉树,让人见之忘俗,一半在想,一个大男人为什么要如此讲究?袖里带香有点过分了啊。

第20章 20

青檀转着心思,轻颤的睫毛,微微盖着黑葡萄般的眼珠。白皙如玉的额头,那朵梅花只比李虚白拇指指甲盖略大一点,正中点了几颗黄色花蕊。

鬓边几丝碎发擦过脸颊略有点痒,她抬手想要捋到耳后,好巧不巧碰到了李虚白的手,对方一个激灵往后躲的速度,堪比她出刀还快。

她一睁开眼睛,正巧对上李虚白闪过一丝慌乱的眼眸。

咦,你到底在慌什么?青檀生出反骨,故意眼波流转,对他嫣然一笑,然后就眼睁睁看着对方更加慌乱躲避的眼神和耳后迅速飞起的红晕。

「请二娘子闭目。」她直勾勾地看着他,李虚白实在是无法镇定自若的下针。

青檀软软的哦了一声,心里真的奇怪,这男人怎么回事?她并非自诩美貌,只是这些年来没少见到男人惊艳的目光,还有各种殷勤讨好。

李虚白对她美貌无动于衷很正常,总有不好色的男人,比如张夼。但是他的表现有点异乎寻常,虽然表面看上去平静淡漠,镇定从容,可出于习武人的警觉和直觉,青檀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一种无形的戒备和紧张。

他为何会是这个反应呢?她又没对他怎么样……

过了一炷香,李虚白放下银针,夹起细若发丝的棉线,覆到破皮的地方,让药汁顺着针眼沁润进去。白三省在旁边交代道:「棉线仔细别歪了。」

李虚白敷好棉线,又将一片剪成圆形的膏药贴在上面,说道:「这膏药只是为了固定棉线,过半个时辰便可揭下来,将棉线去掉。」

白三省将一瓶药膏递给莲波,交代道:「晚上睡觉时再涂上这个生肌膏,破皮处当日不可见水,等第二日早上把药膏洗掉时,再洁面即可。」

青檀起身拜了拜,「多谢老堂主,多谢李大夫。」

白三省一本正经的摆摆手,「谢我做什么,我可什么都没做。莲波,你可要交代二娘子,千万别对外提到我。」

莲波盈盈笑道:「老堂主放心,来之前我娘已经千叮咛万嘱咐说过了。」

白三省点头,「我这里你们还是少来为好,让虚白去你家里吧。」

青檀笑盈盈望着李虚白道:「那就劳烦李大夫了。」

白三省的吩咐,李虚白自然也无法拒绝。不过呢,表情略有点不自在,隐隐透出一丝抗拒。

离开白家后,莲波忍不住打趣,「我看你对李虚白的确很有好感,一直看着他笑。」

青檀偏头问道:「你不觉得他很好玩么?」

「好玩?」莲波先是一怔,转瞬笑了,「李大夫明明是个一本正经的郎君,还特别心善仁慈,怎么就好玩了呢?」

「我从未见过如此讲究的男人,衣服一尘不染,手保养的又香又滑。」青檀突然呀了一声,「他借口有未婚妻迟迟不肯议亲,莫非是个断袖?」

莲波啼笑皆非的看着她,「不会吧。」

青檀若有所思道:「我总感觉,他对我躲躲闪闪的很是戒备,彷佛我会对他怎么样。他越是这样,我就越是忍不住想要逗他。」

莲波不忍道:「李大夫是个老实人,你别欺负他。」

青檀忍俊不禁,甚感冤枉,「我对他笑笑就欺负他了么?」

莲波抿着笑欲言又止,可不是么,你笑的人家李大夫眼睛都不知道往那里看了。

是今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