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嫡子(759)

作者:肉丝米面 阅读记录

张二工低头道:“陛下,河道总督衙门划定八万余亩两岸田地一事,当初有随治河奏疏分送工部一份存档。”

他开口解释了一句。

想了想,张二工又补了一句:“臣说完了……”

啪。

一击无声的耳光子在奉天门前响彻而起,钻进所有人的耳中。

打脸来的太快。

冀凯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两耳滚烫似火。

而张二工说完之后,则是回过头默默的看了冀凯一眼。

他眉头皱紧,更是摇了摇头。

明明工部就有收到过河道总督衙门呈送的奏疏,这冀凯身为工部都给事中,本就有查阅工部存档的权责,却还信口雌黄。

身为技术人员的张二工,一时间很是不喜此人。

朱元璋望着面对自己紧张,又对那冀凯露出不满的张二工,脸上的皮肉不禁动了动。

皇帝望了一眼已经没有下文的张二工,不得不忍着笑挥了挥手。

张二工很是直条的躬身回到班列里。

嘭。

当皇帝的视线重新投向场中,工部都给事中冀凯已经跪在了地上。

蠢货!

先前还在出声附议弹劾的郁新和王儁两人,不由的心中暗骂。

随着冀凯跪下,其后那些出声附议的官员们,也如同坐蜡,僵在当场。

都察院左都御史蒋毅看着如今的局面,心思沉重,好一阵思索之后,才不得不走出来:“陛下,朝廷各部案牍无数,部事繁杂如牛毛。大河两岸田地,不存有被不法侵占之事发生,乃朝廷与百姓之幸。只是,如今朝廷耗费无数钱粮,设置重臣,予重权,却时日无进,朝廷当追查有司。”

这时。

班列里的刑部尚书祁著,也站了出来。

“陛下,大明律,赏罚分明,明正典刑。治河乃国策,河道出事,朝廷若不公允处置,则难平天下人心,难抚两岸受患百姓。”

说什么侵占田地,耗费钱粮,都是其次。真正的问题就在于,河道上是实实在在的出了事故的。

蒋毅和祁著两人,立于众人之前,言辞直指核心。

朱高炽眉头夹紧:“陛下,税署还有些账簿,未曾公之于朝堂之上。”

蒋毅、祁著二人立马回头,皱眉看向再一次开口的朱高炽。

这是要没完没了了吗。

朱元璋点点头。

朱高炽得了允许,便开口道:“税署自设立以来,先于应天府改制,裁撤地方粮长,由税署各地分税司下设税所,核定一地税赋数额。

时日至今,税署屡番比照核对,方才知晓,我大明尚有数百万之巨税赋亏空藏于隐蔽之中!”

蒋毅皱紧眉头,当即开口:“署正此刻所言,怕是与河道无关吧。”

班列里,再有一人走出。

夏原吉面露笑容,高声道:“户部侍郎夏原吉,敢问署正,这数百万之巨的税赋亏空,藏于何处?”

左都御史蒋毅不由回头,不解的看了一眼夏原吉。

朱高炽则是笑着接过话:“夏侍郎可来一观。”

说着,他便从身边的箱子里重新拿起一本账簿。

夏原吉也不迟疑,当下上前。

两侧的文武官员们,不禁踮了踮脚。

夏原吉接过朱高炽给的账簿,便翻阅了起来。

而朱高炽则是继续开口道:“臣与税署同僚,核查各地税赋数额。于督办摊丁入亩一事的秦王殿下互通账目。现查,地方有司与本地缙绅大族勾连,秦王殿下清丈之际,以那财帛蛊惑清丈皂吏。

凡寻常百姓,则实数丈量。凡大户人家,则缩尺丈量。

大户一亩田地,造册八分。

凡此种种,不计其数,罄竹难书。

税署近日方才于所设税司之地,厘清前后,今日朝会,臣领税署,奏请陛下晓。”

……

第五百二十四章 朕愿满朝皆是袁少师

哗然。

整个奉天门前文武皆尽哗然。

不论这些人事先是否知晓税署所言此事,这时候都必须要有所表现。

朝廷里很多事情都是可以商量的。

但唯独钱财一事最是敏感。

朱高炽说大户人家使了钱财,一亩地造册只有八分。这不可能作假,甚至于隐去的还不止那二分地。

都是吃了无数年大米饭的人,谁不知道底下人的心黑手狠。

只是很快就有人反应过来。

今天这漫长的朝会,从一开始就已经脱离了原本的争论。

不论是河道事故,还是现在被朱高炽拿出来的丈地一事。

所有的一切,其实都是围绕着洪武新政而来的。

反对派们为了打击新政,借着河道事故延伸而上,试图在朝中动摇新政的稳定性。

而如朱高炽这样的支持者,则是爆出某个贪腐、不法之事,来证明新政的必要性。

直到此刻,朝会已经进行的快要接近正午。

奉天门前,官员们却并未感到疲倦。而是随着朱高炽将税署掌握的这份情况说出之后,让所有人的精神再次一振。

内阁首辅任亨泰,目光不断的闪烁着。

原本对于任亨泰而言,新政是一件可行,却非必然的事情。皇帝当真想要推行新政,自己总领内阁,自然也就权衡稳健的缓慢推行。

即便是朝野上下,有所反对,可终究还是要做些事情的。

至于地方上,有皇命在,即便是有反对和不满,但想来也不会太过激烈。

只是让这位首辅未曾想到的是。

仅仅是清丈田亩这一件,已经进行了好几年的事情,到现在竟然还能爆出这么大的一个问题来。

没钱的百姓,实实在在的被丈量田地。

这无可厚非,朝廷征收税赋,本就是按照田亩数额征收的。

可那些有钱的大户,亦或是有门路的缙绅人家,便可以使着家中的钱钞买通皂吏,在丈量田地的时候一亩地造册八分,缩水如此,任亨泰心生胆寒。

不论是新政还是维持现状,任亨泰这位首辅,只希望朝野上下能够一直稳定安宁,不生事端。

这大抵是与他的秉性有关。

只是。

并非每个人都有他的这种秉性。

一身显赫红袍,在朝中班列,仅次于任亨泰的大明少师、上林苑监监正袁素泰,双眼颤抖,眉峰愁容,脚步缓慢的鞠着腰走了出来。

他也要说话了?

当人们看到因为常年务农,而脸色黝黑,手脚沧桑的袁素泰鞠着腰走出来,心中不由一顿。

这位可以说是位及文官巅峰的老倌儿,可是从来就没有在朝堂之上有过什么言论。

所有人都知道,袁素泰一心只想着上林苑监里的那点事情。

数年前,上林苑监只不过是朝廷里面一个可有可无的衙门。

但是现在,没人能忽视了上林苑监的存在。

又或者说是没有人能忽视了袁素泰这个人的存在。

奉天门朝会上的文武百官,尽都在注视着步履缓慢的袁素泰。没有人去催促这位老人,仅仅是亲事农桑,就没人敢于指摘这位。

朱元璋亦是在宫门下坐正了身子。

袁素泰走的很慢,慢到他自己都皱起眉头的程度。

带着上林苑监那片地里沙土的官靴,踩在宫中的石板上发出唦唦的声音。

细腻,却让人很安宁。

袁素泰终于是走到了中间。

他抱着象牙笏板,举起双臂,躬身弯腰,以颤巍巍的动作,严谨的完成了大明臣子对皇帝的臣礼。

“臣,上林苑监监正,袁素泰,请奏对。”

言毕,袁素泰一手抓着笏板,一手提着衣袍,缓缓的跪在了地上。

袁素泰的声音好似是应天城外钟山上的一株苍松,又如是那旷野里长成了的连绵金黄的庄稼。

声音到了奉天门下。

朱元璋颔首点头:“朕允。”

“农为治本,食乃民天,天畀所生,人食其力。”

袁素泰开了口,一句话说完,奉天门前鸦雀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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