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浮江上(2)

作者:雪夜戏猫 阅读记录

这段时日她攒了一点银两,便将四处漏风的房屋修葺一番,东拼西补,看着委实丑陋,但好歹不漏风雨了。

因那场洪灾,家里许多东西都没了,好在娘将衣箱放在柜子上,不至于被水冲走,明月小心地将箱子取下,看着里面一家人的衣裳,不禁又哭了一场。

爹娘与弟弟的灵位供在堂前,明月每日都会与他们说许多话,说田里如何忙,说集市上如何热闹,一直无人回应,她的声音便渐渐低了下去。

明月成了芦花村一个极为特别的存在。

小小年纪骤然失去家人,却又倔强地不与大伯家同住,虽然她仍与大伯家如常往来,但明眼人皆可看出——他们之间定是生了什么嫌隙。

村人茶余饭后聚在树下闲聊,有时会说起此事,各种猜测都有,却谁都没个准信儿。

“她一个小姑娘家的,能有什么错儿?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谁不对。”

“就是,再说月月这丫头我从小看着长大,脾气一顶一的好,若不是气急了,也不会搬出来住,如此叫大伯家没脸。”

有个男人凑过来,神色暧昧,低声道:“你们说,是不是她大伯,欺负了她?”

几位妇人啐了他一口,骂道:“该死的黄四,别喝了马尿便来胡吣!话可不能乱说,人家清清白白的小姑娘,怎容你胡乱编排!”

黄四被骂得后退两步,嘀咕道:“我也就随便一说,较什么真儿呀。”

妇人们嫌他惹厌,狠狠骂了他几句,便拎着小板凳各自散了。

不过自那之后,村里人对明月大伯家的态度,便变得微妙起来,多数人对明月更为关心爱护。

人多了,当然也不乏有坏心流氓之人。

村里有个懒汉叫孙泰,年逾三十,尚未娶亲,原因无他,好吃懒做,游手好闲,没有哪户人家愿意将女儿许配给他。

从前还有爹娘可以啃,后来爹娘被依次气死病死,他没得依靠了,便破罐子破摔,愈发过了,偷鸡摸狗,调戏妇人,惹得人憎狗厌。

有一回孙泰又戏弄村里的一个小姑娘,把人吓得呆住,回家后便一病不起。

那姑娘的兄长得知后,拎着大棒便打上门来,将他狠狠痛打了一顿,直教孙泰在破床上躺了大半个月,吃喝拉撒无人问津,身上都生满了烂疮。

明月隐隐约约听人说过,他被打得不能人道了。

虽不甚懂,但她猜测,这应当是伤得很重罢?

这天夜里,明月半梦半醒间听到有人在撬门。

她登时睡意全无,拢好衣裳下床,拎起长条凳,看着微微晃动的木门,浑身紧绷。

咔嚓一声,门闩被别断,昏暗中一道身影扑了进来,明月尚未看清那人的样子,便用尽全力将条凳砸了下去。

那人发出一声惨叫,狼狈地缩在地上抱着头求饶。

明月心里害怕,又狠砸了几下,跑出屋去大喊:“着火了着火了!”

不多时便有几户人家点了灯,披着衣裳拎着水桶赶来,急声问:“哪里着火了?”

明月指了指在地上哀嚎的人,声音止不住颤抖,“这个歹人强闯我家,意图不轨。”

明晃晃火把下,众人看到孙泰那张青肿一片的猪脸。

这厮前一阵儿刚被收拾了一通,毫不悔改,反倒愈加大胆放肆,今夜敢闯小姑娘的门,明日就敢杀人放火,众人忍无可忍,将孙泰暴揍一顿,见他出气儿多进气儿少,胡乱抬着丢在了山窝里。

这样的人,早该死了。

明月被唬得不轻,每日睡前都检查好几遍门窗,却还是连着做了好几宿的噩梦。

她心下难安,只得将篱笆小院儿新又加固一层,门窗闩牢。

这天,她从集市上买了几只小鸭子回来,在路边见到一只小狗,通体雪白,小小一只缩在草丛里,呜呜地叫个不停,十分可怜。

她一时心软,便将小狗抱了回来养下,取名小白。

空旷的房子里多了一只小白狗,几只鸭子,明月的脸上也多了几分笑容。

小白脾气温顺,饭量奇大,每每吃饭都是狼吞虎咽,看得明月忍不住叹气,这么小都吃这么多,再大些可如何了得?

于是为了能让小白吃饱饭,她便更为勤快,集市上的摊贩都熟识了她,笑着打趣道:“月月如此卖力赚钱,难不成是在为自己攒嫁妆?”

明月微微一笑,认真道:“我不嫁人。”

那人只道她是在说笑,并未放在心上,“女儿家怎么能不嫁人,不成亲生子活着还有什么乐趣……”

明月垂下眼睫,权当是蚊子在耳边嗡嗡叫。

第2章 救人

明月确实没想过嫁人。

爹娘与弟弟都还在时,她没想过这个问题,在那之后,她每日里只想着如何活下去,如何赚更多的钱,压根儿也没想过嫁人这件事。

只是有别人帮她想到了。

这天,她正在院中晾衣裳,一阵响亮的笑声传来,院门被推开,小白机警地嗷呜。

一位穿着鲜艳的胖妇人满脸堆笑飘了进来,她将明月从头到脚地打量一遍,夸赞道:

“诶唷,瞧瞧这小脸这身段儿,甭说是在芦花村,就是在咱们曲里镇上,都是数一数二的好模样儿,怪不得有那么多人争着要我赵三娘说媒呢!”

明月望着她,问:“这位大娘,您是来找我的?”

赵三娘握着她的手腕,笑道:“是月月吧?哎唷我是媒婆赵三娘,咱们十里八乡的好亲事,一多半都是我给说成的!月月放心,婶娘一定给你说一户好人家!”

明月抽.回手,蹙眉道:“多谢大娘好意,可我还不打算嫁人。”

赵三娘道:“你今年年纪还小,不过也该相看相看了,看上个一年半载便也差不多了。”

明月小脸微沉,“大娘,我不嫁人,您就别在我身上费心了。”

赵三娘笑意微僵,劝道:“月月,小姑娘家家的怎么能不嫁人呢?那成何体统像什么样子……”

“这就不劳您费心了。”明月沉下脸来,下了逐客令,“大娘慢走,我就不送了。”

说罢,也不管赵三娘脸色如何,径直端着木盆进了屋。

赵三娘被晾在原地,脸色很不好看,看着小姑娘清瘦的背影冷哼一声,啐道:“不过是个没爹没娘的小丫头,家徒四壁,仗着模样儿出挑些,倒还装模作样地拿乔上了,我呸!”

她气得拂袖而去,走到门口时还踢了小白一脚。

小白冲她龇牙狂叫,唬得她颠着肥胖的身子一溜烟跑了。

明月听到狗叫声,忙出来看,便见到小白委委屈屈地凑过来,蹭着她的小腿,嗷呜嗷呜地叫着,像是在告状。

方才的烦闷瞬间散去,明月心里发软,抚摸着小白的头,夸道:“小白真乖,知道护着姐姐了呢。”

她将小白视作弟弟,她与它相依为命。

这日过后,明月再出门时便觉得村里人看她的目光有些不太对劲,指指点点的,在与她的目光对上时,又闪躲地挪开。

她抿了抿唇,猜测可能是赵三娘散播了什么不中听的话,不过,她不在乎。

人活一世,自己快活自由才好,管他人怎么说呢。

夏日天气多变,早晨还是大晴天,转瞬间便乌云密布,打起雷来,大雨如注,远处的青山都被隐没在烟雨中。

屋里昏暗,明月不舍得点灯费蜡,又怕伤了眼睛,索性歇息半日,抱着小白坐在廊下听雨。

她将养的几只鸭子放出来,看它们在雨中戏水。

小白见不得热闹,伸着脖子嗷嗷叫着也想加入,被明月笑着按住狗头。

雨停之后,明月穿了水履戴着斗笠,如渔翁一般,拎着木桶带着小白去了河边。

水位上涨,她想抓一些鱼虾螃蟹,补一补身子。

大雨初停,又是傍晚,河边空无一人,明月卷起衣袖,握着鱼叉,立在岸上,目不转睛地盯着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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