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善(109)
旁边的淙哥儿瞧见三嫂把手伸得老远,也被逗笑了,只是嘴巴一咧,刚掉牙的牙洞露了出来,他立马伸手捂住了嘴巴。
萧时善攥着手帕使劲儿擦了擦手心,苓姐儿还偏偏往她身上歪,咯咯笑着,好像在跟她玩游戏。
萧时善没好气地嘀咕道:“这是真傻还是假傻啊。”
“三嫂!我们在这里!”云桐挥着手跟她打招呼。
此时萧时善所坐的冰床已经追了上去,云榕扭头一看,立马催促着前头的人加速,不让萧时善撵过她们去。
有了一个开头的,后头你追我赶,竟成了一场拉冰床比赛,府里的冰床不少,在姑娘们身边伺候的几个大丫鬟也坐上了冰床,人一多就热闹,一时间往日的寂静湖面全是欢声笑语。
国公府的园子是真不小,萧时善嫁过来这么久了,都不敢说把园子逛遍了,今日坐着冰床沿着湖面滑过去,倒是看到不少平日里没见过的景致。
玩在兴头上的时候,云榕还想自己下去乘冰槎,冰槎比冰床的速度要快,不小心陷进冰里都是常有的事,哪敢让她玩这个,好在玩了大半晌也到了用饭的时间,大家伙便将冰床靠了岸。
午饭在南熏楼用饭,南熏楼临湖而建,坐完冰床回来,上了岸就能进楼,因位置方便,萧时善才定了此处,省得再多绕路。
走进南薰楼,萧时善发现郑夫人和大嫂也在,几个人正围着暖炉吃着茶聊天,这里头大嫂二嫂都怀着身孕,谈话的内容自然离不开孩子,尤其是大嫂,生完苓姐儿后,好几年没有消息,这次有了身孕,便处处小心谨慎,她都没想到大嫂能过来。
“在外面玩了这么长时间,过来喝杯酒暖暖身子。”罗夫人笑道。
丫鬟们替姑娘们解下斗篷雪帽,又伺候着净了手,饭食摆上桌后,众人围坐过去,萧时善的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顿,云榕等人就像归巢的小鸟,几乎不用思索就找到了归处。
云榕和罗诗怡挨着罗夫人身边,云桢云桐和史倩走向了郑夫人,两个孩子自是不用说,淙哥儿自然坐在了郑夫人身边,苓姐儿则被罗夫人抱了过去。
萧时善随便找了空位坐下,丫鬟把暖好的酒端了过来,给大家伙的酒杯里斟酒。
罗夫人对众人道:“这是孙厨娘酿的琼华露,用原先秋露白的酿酒方子改的,酿得少了些,只送了这三壶酒让咱们尝鲜,我方才尝过味道,比那秋露白味道更甜润些,倒是适合闺中饮用。”
萧时善低头尝了一口,酒味比秋露白淡些,却别有一股清甜滋味,带着几分花果香气,像是有酒味的饮子,入口绵软,唇齿留香。
“这比秋露白要好喝,姑姑再给我一杯。”云榕喝完眼睛一亮,立马要再来一杯。
“仔细喝醉了酒,回去该挨训了。”虽是这样说着,罗夫人仍给云榕倒了一杯。
期间老太太让人送了两道菜过来给她们加菜,众人行令吃酒,下棋打牌,好不热闹。
萧时善吃得不多,身子轻倚着引枕,伸手从果盘里拣了个橘子慢悠悠地剥着,边剥橘子边看云桐和罗诗怡下棋。
罗夫人往那边看了眼,只见萧时善脸颊红润,仿佛点染了一层淡淡的胭脂色,软玉葱根般的手指捏着一颗橙黄圆润的橘子,姿态里不自觉地流露出几分少见的醉态媚意,衬得身旁插瓶里的红梅都黯然失色了。
这等颜色未免太盛了些,哪户人家选儿媳都得掂量掂量,怕只怕自家儿郎心志不坚就此被移了性情去,把这样的媳妇娶回家,骨头都得变软了。
罗夫人纳闷的是季夫人什么时候转变喜好了,选来选去,选了个最惹眼的。
众人玩了近一个时辰才散。
萧时善留到了最后,把人全都送走了她才走出南熏楼。
“姑娘,错了,该往左边走。”疏雨赶忙提醒道。
萧时善蹙起黛眉,往左右看了两眼,摇头道:“不对。”说着话她继续朝右迈了出去。
怎么还不对了呢,疏雨问道:“姑娘这是要去哪儿?”
萧时善思路相当清晰,“回凝光院。”这么冷的天在外面瞎逛荡什么。
“可——”这路也不对啊!
微云对疏雨悄声道:“我瞧着姑娘像是醉了,方才在席间没吃多少东西,倒是喝了好几杯酒。”
“这是醉了?不是说那酒不醉人嘛,怎么还喝醉了呢。”疏雨见姑娘走得不紧不慢,说话也口齿清晰,不太像喝醉的样子,可实际上她们也没见过萧时善喝醉是什么样子,毕竟姑娘以前也没醉过。
“现在怎么办?”疏雨拿不定主意。
微云无奈道:“跟着走走吧,散散酒劲儿,说不定过会姑娘自个儿就清醒了。”
萧时善一点都不觉得自己醉了,她脑子里很清醒,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虽然走路有点软绵无力,那也是她玩累的缘故。
“回去后泡壶蜜橘茶给我喝吧,我有点口渴了。”萧时善边走边道。
微云顺着说道:“好,回去就给姑娘泡茶。”
疏雨心道这都走哪儿来了,这壶茶怕是一时半会儿都喝不上了。
萧时善虽然走得慢,但走得稳当,若是不细心找找她话里的逻辑,还真看不出这是喝醉了。
“怎么还没到?”即使萧时善对她选定的方向坚信不疑,这会儿也不免有些气闷了。
“你要到哪儿?”
闻言,萧时善立马转过了头去,惊讶地发现李澈正站在她身边,微云和疏雨则远远地缀在后面。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萧时善说道:“刚从南熏楼那边出来,这会儿正要回凝光院呢。”
李澈老早便看到她了,离近之后更是嗅到了淡淡酒香,他垂眸来看她,她的脸颊白里透红,眼里也蕴着一汪水,“你喝酒了?”前头就是长桥,能走到这里也是不容易。
萧时善矜持地点点头,“喝了一点。”
李澈扬了扬眉,一点就能走到长桥来?
萧时善被他瞧得脸红,确实也不多啊。
由李澈在旁带路,萧时善走得万分纠结,明知道他走错方向了,却不得不装作一无所知的模样,心下微叹,谁让男人都喜欢虚假的恭维呢,她去戳破这一点,岂不是让他很没面子。
第八十一章
走了不到一刻钟, 萧时善就想撂挑子了,眼瞅着越走越远,怕不是要绕上大半个园子, 她的脚都走疼了,他那点面子哪值得她走上大半个园子。
“夫君,咱们走错路了,该往这边走。”萧时善叫住他,指尖捏住他的衣袖扯了扯,示意他跟着她走。
李澈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了看, 不难理解她是如何走到长桥的, 这会儿她指的方向与她之前走的方向截然不同,若是跟着她走,大约走上一天还在来回打转。
萧时善一副“信她准没错”的神情看着他,用眼神不断催促着,水汪汪的眼睛好似会说话, 见李澈不动,她便伸手去勾他的手指,“走吧, 天怪冷的。”
这会儿她又渴又累,实在走不下去了, 心里想着他要是再固执己见, 那就让他自个儿走去吧,她才不陪他绕圈子。
李澈知道她其实很会哄人,她在哄人的时候声音总是格外轻柔, 流莺似的嗓音这般软和下来, 好像扯出了无数糖丝,被风轻轻一吹便撒落漫天晶莹, 即使不是发自真心,也会叫人软下心肠,仿佛待她苛刻些,便是罪大恶极。
“你抬头瞧瞧太阳在哪儿边。”
闻言,萧时善仰头去看,头顶的日光照得她睁不开眼睛,眯了眯眼睛,惊讶地发现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再往四周瞧了瞧,这下既分不出东南西北,脑袋也迷糊了,所以当他来牵她的时候,她也就跟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