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善(49)
原本老太太是想把大夫请到愉园来给苓姐儿瞧瞧, 但云榕兴致勃勃地说着斗虎,让苓姐儿听到心里去了,小丫头没见过老虎, 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虎字,见云榕要出门, 还伸着小手去拉她的衣裳。
老太太怜惜地摸了摸苓姐儿的脑袋, 让云榕把苓姐儿也带上,那个神医果真能治得了苓姐儿的病那是天大的好事,若是依旧没有办法, 让孩子到外头开开眼界也好。
云榕自告奋勇地揽了差事, 牵着苓姐儿的手出了门,萧时善心想这可不是个好差事, 她是能给苓姐儿擦口水,还是能给她换衣服,但瞧着云榕这会儿正在兴头上,她也懒得去泼冷水。
略说了几句,众人登上马车,前往东平伯府别院赴宴。
两家离得有些远,马车行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才抵达东平伯府别院,卫国公府的马车停下,大姑娘云梓很快迎了上去,跟郑夫人和几位姑娘寒暄了几句,亲自引着人往里走。
郑夫人笑道:“今日来的人可真不少,外头车水马龙的,马车都快没处停放了,这架势倒好像是府上的老夫人在过寿。”
云梓挽着郑夫人的胳膊笑道:“今年天热,来沧阴这边避暑的人多,帖子一发出去,没承想各个都有了回应,想来是那只吊睛白额虎的功劳。”
这话说完,大家伙都笑了起来。
斗虎不过是个是噱头,京里的勋贵人家见多识广,哪里会因为有斗虎可看就一窝蜂地跑来,内宅里的女眷或许觉得新奇,但对那些勋贵子弟来说却是寻常。
大家之所以如此捧场,那是看在东平伯府的面子上,愿意前来捧个人场,因此云梓笑说是那只吊睛白额虎的功劳,才会惹得大家发笑,明眼人都知道这是谦辞,真觉得一只老虎有如此大的吸引力的那才是傻子。
云梓询问了一下史倩的伤势,又转头对萧时善笑道:“三弟妹头一次来这儿,可要尽兴而归。”
萧时善含笑应着,心道云梓着实是个八面玲珑的人,谁也不冷落,话又说得让人舒心,二嫂也是个嘴巧的,却不像云梓这般令人如沐春风。
说了会话儿,郑夫人想起苓姐儿的事,连忙问道:“你说的那位神医如今可在府上?”
云梓点头道:“这会儿姜大夫正得空儿,先让他给苓姐儿瞧瞧。”
苓姐儿的病不是一日两日了,看过不少大夫,病情没有丝毫起色,依旧是痴痴傻傻。
云梓不确定这位姜大夫是否能治得好苓姐儿,因此没有贸然带人去愉园,只派人去愉园传话,看老太太是什么意思。
今日看到苓姐儿跟着过来,她也有点意外,但好在姜大夫就在别院,直接把人请过来就是。
云梓一面命人去请姜大夫,一面让丫鬟送几位姑娘去园子那边入座,她和郑夫人则在花厅等姜大夫来给苓姐儿诊脉。
云梓说道:“二妹妹留在这儿陪陪苓姐儿吧。”
丝竹声隐约地飘到耳朵里,云榕也想跟着云桢几个一道去园子,但想着老太太让她照顾好苓姐儿的话,便闷闷地坐了下来。
云梓笑了笑,老太太是想磨一磨云榕毛躁的性子,哪会指望她去照顾好苓姐儿,她这会儿把云榕留住,是考虑到大嫂在苓姐儿的事上向来敏感,她不想因插手了苓姐儿的事反倒沾上一身腥,而云榕是二房的姑娘,让她在旁边瞧着苓姐儿也好。
顺着云榕的视线往外望去,在几位姑娘的背影中,云梓一眼就落在了萧时善身上,袅娜娉婷的身影在日光中镀上了一层光晕,风鬟雾鬓,窈窕生姿,确实是个国色天香的美人。
云梓心下微叹,没想到最后成了卫国公府三少奶奶的人会是她,这世上的事真是叫人难以预料。
从花厅出来,路上遇到了不少夫人小姐,令萧时善意想不到的是,陈氏和萧淑晴也来了这里,遇上了自然要打个招呼,陈氏是她的继母,绕也绕不开的关系,视而不见怕是会让人在背后嚼舌根。
上次在安庆侯府不欢而散,陈氏当时气得脸色铁青,眼下在外头碰到,面上又带出了笑,她跟萧时善闲话家常了一通,外人瞧见这副母慈子孝的场景,指不定以为她们的关系有多好呢。
萧时善面带微笑,配合地说了会儿话,正要撤开之时,突然听陈氏主动提起了地契的事,她顿时来了兴致,问道:“太太是说要把田庄地契给我?”这还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陈氏叹息道:“姑娘如今不同以往了,自个儿享了福,也该帮帮家里人,没有娘家人撑腰,在哪儿都少了份底气。老爷这些年一直不得志,还不是因为没人提携,卫国公府的亲朋故旧多,姑娘为老爷走动走动,事情不就成了,倘若老爷升了官,姑娘脸上也有光,两全其美的事,何乐而不为。”
“太太说得是,我也盼着父亲早日高升。”萧时善顿了一下,“那这地契是?”
陈氏暗骂这个贱丫头不见兔子不撒鹰,跟她摆道理讲孝道,她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张嘴就是地契,掉钱眼里去了,“地契是老爷给姑娘的,改日姑娘来咱家的庄子上走一趟,我把地契过给姑娘。”
萧时善道:“何必如此周折,太太让人把地契送来就好,或者我让人去拿。”
陈氏说道:“这怎么行,姑娘不来如何把地契过到你的名下。”
萧时善看向陈氏,奇道:“太太真觉得我如此不晓事么,太太手里的田地铺子难道也都是自己去跑腿办的?”
明明可以让管事的人去办理的事情,却非要她跑一趟,萧时善愈发觉得事有蹊跷。
陈氏笑了一下,“姑娘亲眼瞧着不是更放心些?何况咱家庄子也不远,姑娘还没去过呢,来自家逛逛多好。”
萧时善瞅着陈氏快要笑僵的脸,不言不语地看了片刻,“不去。”不把地契送来,其他的也没什么好谈的。
陈氏见她转身就走,被她气个仰倒,极力压着怒气才没有在人前失态,心里却恨不得把这贱丫头撕个粉碎。
此时,萧淑晴走到了陈氏身边,看了眼萧时善,眼里的恨意几乎凝成了实质,“娘,她去吗?”
陈氏把她拉到角落里,低声道:“那贱丫头精得很,说把地契给她,她也不上钩。”
“那就再给她送金子送银子,她不是最喜欢这些吗?统统送给她,看她去不去!”萧淑晴眼睛泛红,商户女生出来的东西,骨子里都是铜臭。
陈氏用力地按住她的胳膊,“小声些,今时不同往日,她如今攀了高枝,胃口大着呢。不知是不是被她察觉到了什么,竟是死活不松口。”
萧淑晴恨声道:“不去也得去,她已经把我毁了,她也别想好过。”
却说安庆侯府老夫人做寿当日,陈氏神色慌张地跑到后面,是因为听到堆锦阁出了事,萧淑晴竟扮成胡女跑到堆锦阁里去了,那是什么地方,她也敢往里跑,还有她扮成胡女又想做什么。
陈氏不敢多想,急匆匆往堆锦阁赶,但她赶过去的时候已经晚了,曹兴祖嚷着受了骗,压根不是胡女,而安庆侯府的老爷公子也都脸色难看。
进屋之前陈氏还心存侥幸,可看到床上的人后就什么侥幸都没有了,萧淑晴哭得泪痕满面,用被子盖着身子,可一掀被子,身上的痕迹就再也掩盖不住了,陈氏的脑子嗡了一声,尖声质问她来堆锦阁做什么。
萧淑晴原是听陈氏说大伯和四叔要给三公子送美人,她才偷偷跑到堆锦阁,换上露胳膊露腿的清凉衣裳,躲在厢房里羞涩地等着人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