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咬不动她(13)

作者:零之莘苒Silver 阅读记录

“你是人,记住了。”不可以吃自己的同类。

迟宿乖乖“哦”了一声,目光淡淡地望着一处。

白珞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原来是一家羊肉汤摊贩。

一只只羊羔五花大绑被吊在架子上。

膀大腰圆的粗犷屠户,身量约莫九尺来高,一条刀疤横贯了半张脸,手持一柄三板斧,似力大无穷,一斧子劈砍下去,砧板上的羊肉分作两半,碎骨横飞。

这柄板斧是刃口锋利,纹饰精美,用来宰羊羔是有些小题大做了。白珞出神地想。

这时,一名胡姬拍鼓从他们身旁翩然而过。

迟宿揽过白珞的腰身,冷冷地扫了一眼沉浸在乐舞中的胡姬。

胡姬娇眼如波,额饰上的宝石映着远处黄昏的光晕,扭着水蛇般的腰肢纠缠到人潮中去了。

白珞见迟宿盯着那妖娆舞姬,不高兴地扯了扯他斗篷的帽檐。

“这地方透着古怪,咱们不吃东西了,早些走吧,以免夜长梦多……嘶!”

话音未落,白珞发出吃痛的轻叫声。

迟宿瞬时紧张起来,“怎么了?”

白珞这时已经快速用衣袖裹住了鲤心寒玉镯,将玉镯与肌肤隔绝开来,她摇了摇头道:“这个镯子突然冷得透骨,不知道怎么回事……”

她体内有魔魇晶石,刀枪不入,水火不侵,按理来说不该受到玉镯寒气的影响……迟宿定定地看了一会儿她手腕上的玉镯,命令道:“摘下来!”

“啊,为什么?我不!”

白珞想也不想地拒绝,紧张道:“你都已经送给我了,怎么老想着把它要回去!”

迟宿被她吵嚷得一阵头疼,耐着性子哄道:“我不要它,只是先帮你保管。你不是疼吗?”

白珞戒备地摇头。

捏了捏手腕,又突然感受不到那股透骨的寒意了,她连声道:“不疼了不疼了,我没那么娇气!”

白珞一边说着一边推搡着青年前行,不经意间瞥过羊肉摊,见摊前坐了个白衣人,背影清朗看着眼熟,又想不起哪里见过,顾着赶路没有上前一探究竟。

天水城地处荒漠,与北境轻雪门遥遥隔了万里,想通过传送法阵直接到达那里,肯定得花不少灵石。

白珞心中有数,只是看到指示牌上的报价还是没忍住暗骂了一声。

奸商!

白大小姐身上所有的灵石加起来都不够他们两人的票!

没有灵石倒也并不意味着“贫穷”。白珞纳戒里面随便拿件海珠或玉饰典当,都能教他们两个人好几个月都衣食无忧。

但是那些都是迟宿送给她的宝贝,不到万不得已,白珞都不愿意动它们。

传送法阵前的青衣小伙正嗑着瓜子儿,见她踌躇的样子,啐了一声将瓜子皮吐到他们脚底下。

白珞何时受过这样的闲气,当即就要与店家理论。

黄昏时分的集市人烟渐稀,青衣小伙根本不搭理她的吵闹,目光越过他们欣赏坠落的斜阳。

白珞气急了,撇下迟宿拽着她的手,挡在那小伙子跟前。“你……”

夕阳从天边收起了最后一丝光芒,大漠里的孤月不知何时已经挂在了枝头。

月光照进城池,小伙面对着白珞,脸上的肉一块块掉下来,露出森白的骨头,片刻间整个人就变成了一副空空的骨架,牙齿一张一合,发出“嘎嘎”的笑声。

这个过程中它脸上原该是血肉模糊的,但肉与骨之间不见丝血,像是骨头上糊了肉泥,再披上人|皮和衣衫。

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把镰刀,朝白珞劈砍下来。

白珞一慌,急急退了几步,被身后的迟宿扶了一把,对上他斗篷帽里促狭的笑。

“你还笑我?这是什么鬼地方?”

街道上的胡姬、商贩、旅客也纷纷在月光下褪去人|皮只剩下白骨,有的骨头架子甚至是从枯井、柴堆里爬出来的,一个个手握镰刀,白骨关节摩擦间咔咔作响,向城中的活物聚集。

传送法阵的光芒消失不见,那些摊位上摆放的商品也随之化作黄沙,连弥漫的酒香也消失不见,仿佛刚才所见的一切都是幻象。

唯有案板上的羊肉新鲜。

那屠户为五花大绑的羊羔割了绳索,也割了羊喉,丢入滚烫的开水,迅速捞起剥下整皮,循着肌理将骨头上的肉一片片剔下,只剩一副骨架,细细一瞧,哪里是什么羊羔,竟是一副完整的孩童的骸骨。

一副“羊尸”处理完毕,屠户又从案板下拉出另一具躯体,机械地重复刚才宰割“羊肉”的动作。

迟宿利落地将青衣白骨踢散了架,捡起它掉在地上的镰刀,递给她说:“试试这个。”

白珞试着转了转刀柄,镰刀轻巧,形态攻守皆宜,不过这么薄的刀刃,能砍得动骨头?

对了!

她迅速转换思维,镰刀刃口砍入白骨关节处,三两下将白骨骨架劈得四分五裂。

妙啊!

白珞发现镰刀的好处,放开手脚对付骨架,至于迟宿那边……担心他纯属多余。

一双双阴森森的爪子朝他袭去,下一瞬就见白骨碎成齑粉。

白珞见他气定神闲的样子,恼恨他不事先跟自己通气,连砍了几副骨架泄愤,咬牙——

还得怪自己修为不济!

迟宿听见白珞嘟囔的声音,微微勾唇:她忘记体内有魔魇晶石了么?这些杂碎怎么可能伤得了她?

“嗖”地一声,一支冷箭破空而来,直指白珞。

白珞早有警觉,在地上打了个滚儿,躲到一张晾茶叶的簸箕后,目光透过编竹缝隙凌厉地望向冷箭来处,一时惊了。

那个放冷箭的家伙身披黑甲,头盔下俨然是一颗骷髅头,骑在白森森的马匹骨架上,身后一整支骷髅骑兵队伍,个个身负长弓短匕,出手狠戾训练有素,那些普通的白骨根本不能与之相提并论。

迟宿如同鬼魅般闪到白珞身后,捏住她的肩膀,二人瞬间从簸箕旁消失,转而落入了……骷髅骑兵的队伍中央。

手持红缨枪的骑兵朝他们刺来。

又是一个瞬移,二人站在了人骨的包围圈里。

这次迟宿也有些诧异的样子,捏着她肩膀的力道微微收紧。

“你法术失灵了?”白珞仰面躲过劈砍而来的镰刀,惊慌地问他。

迟宿摇头,勾唇笑时斗篷下的魔纹印记显得尤为妖异,解释:“这座城被人施了咒,不破阵逃不出去。”

白珞心领神会,提议:“我们先找个地方躲起来,不能干耗灵气。”

迟宿抱着她接连瞬移方位躲避攻击,再次落在了羊肉汤摊前。

白珞余光又瞥到那个身影,手腕上的鲤心寒玉镯再次释放出透骨的寒意。她意识到什么,浑身打了个激灵,挥开迟宿拽住自己的手。

那是一个身着月白色道袍的青年,清逸俊朗,气宇轩昂,倚在酒家门前,如乾坤高悬之明月,如遗落人间之谪仙。

白珞双眸盈泪,听见自己不断加速的心跳声,想起那个入魔的剑修。

入魔后的修士连弃了两魂七魄,仅留一缕命魂,断情绝爱,六亲不认。

青年的面庞,是迟宿未入魔前的样子。

“它”是迟宿入魔时拔出的其中一缕魂魄!

白珞按捺着心中的激动,没想到能在天水城有这样的意外收获!

迟宿入魔的谜团未解,又不肯回泯山求助剑神。白珞依了他的意思,随他去轻雪门,但是内心从未放弃将他引回正途的念头。

这魂魄的出现让白珞生出臆想,隐隐期盼:如果能集齐迟宿为成魔而舍弃的魂魄,是不是就能阻止他的歧路?

那缕幽魂朝她咧嘴一笑,玩世不恭的浪子笑,勾得姑娘心神全移到它身上去了。

全忘了身后还有个正牌正神。

迟宿张了张嘴,想与白珞说些什么,瞧着她凝望着那东西潸然欲泣的样子,便直接揽住了她的肩膀。

那残魂先是一愣,作出失望的样子朝白珞摇头,乘着夜风幽幽飘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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