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咬不动她(142)
白楚没有说话,一双手无力地下垂,鲜血顺着她的指尖往下滴落,大量的失血与急速的失温让她的意识变得模糊起来,这样的感觉让人的意志变得脆弱不堪,她不知道该做什么,才能让自己重振精神……
不能这样睡过去……
不能……
魔神似乎看出了她内心的挣扎,语气温和地说道:“你知道我不会让你就这样死去的,所以现在你只管放心地睡着……你可以把我当成凤凰,或者别的什么男人……比如,我附身的这个人,他也曾经是你的‘丈夫’。”他的脾气比天气变幻得还快,下一瞬便阴沉着脸质问她,“你也要像百鬼王一样背叛我吗?”
白楚目光涣散,已然没有精力应付他的问题。
魔神还在滔滔不绝。
“如果你不把弑神令交出去,也许能从我手里逃脱,可惜……”他瞥了一眼怀中的女人,冷笑道,“你一点儿也不惜命。”
“这件法器教你很害怕吧,只要带着它,便有无数魔物蜂拥而至……”
“你谨小慎微,将弑神令藏了十数年,为何会在那日放出魔魇,为何放着混沌窟那么多大魔不用,偏偏放出了魔魇……这件事,我一直没想明白……直到我在神境看到了那个人。”
“哦,不……”魔神嘴角勾起一抹讽笑,更改了口中吐露的字眼,“那条狗……”
“你将他引入魔道,助他在最短的时间内增长修为……却又将他的一缕魂魄送入神境,让他的灵魂中永远存在一片净土,意识不会被魔气完全吞噬……”
“你很清楚,只有这样的他,才适合做你的棋子,用来保护那只小凤凰。”
“你给你的女儿养了一条忠诚的恶犬,而这条恶犬的獠牙,因为无法穿透魔魇鳞片,而不能伤害到她……那是你精心为她设计的盔甲!”
第101章 魂兮
人有三魂,曰:天、地、命。
命魂即主魂,通过运转脉轮形成七魄,曰:天冲、灵慧、气、力、中枢、精、英。
迟宿周身七个井口般大小的脉轮,正逐个从血色转为冰白。
他能感觉到自己身体里的不安宁,有时无数个声音一齐唧唧喳喳,有时又寂寥无声……
灵慧魄缭绕眉心轮,迟宿微微蹙眉,他已然意识到自己正处于睡梦之中,只是一时无法转醒。
彼时脑海中的画面变幻,他的意识跟随着一只云雀,飞入一间小院。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女孩清脆的读书声回荡在小院里。
风起,院中梧桐树沙沙作响,女孩翻着书页,双手捧着泛黄的古籍,起身时像柳树抽条一般,从稚嫩到青葱,长成了一位窈窕少女。
一看见他,那双杏眸含水,面颊泛起羞涩的红,少女偷偷地将刚才念过的诗集藏到身后。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珞珞……”
迟宿念着她的名字,心口微微发烫。
“哥哥……”
她拨了拨耳际的碎发,低低地应了声,身上的素裙幻作华美繁复的嫁衣,三步作两步朝他扑过来……一双身影交叠着倒进花丛中。
那纤长、白皙的双臂紧紧抱住他的后颈,与他贴合的娇躯柔软、滑腻,每一尺、每一寸肌肤都滚烫无比。
难耐之时,指甲刺破皮肉,在贲张的肌理留下浅淡的痕迹……他额头上的汗珠向下滚落,淌过脸颊,从硬朗的下颌线滴到嫣红微张的唇瓣。
一股烧灼似的痛感忽然焚遍全身,连冰灵根都完全抵挡不住,迟宿下意识地想要后撤,然而低头见她眼睫轻颤,泪光闪动,一时失了魂地,怔忪出神……
天冲魄灌注顶轮,迟宿眼前闪过一片火光,一些不属于这副身体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
身处之地,在时光交错的虚影中不断变换。
迟宿的魂魄,站在数万年前一个叫丹穴山的地方。
日落霞漫天,无数古梧桐树被连根拔起,东横西倒,野火肆虐,灼烧着匍匐于地上的美丽生灵。
凤凰……
迟宿知道自己并不属于这个时空,脚下却不受控制地朝那只受伤的凤凰走了过去……
凤凰见他走近,眼中满是怒火,忽然支起庞大身躯,铺开千里余长的彩翼,释放了无数风刃……
昆山玉碎,凤凰叫……那是一声令人心碎的长鸣。
迟宿看到了凤凰身躯下遮挡住的巢穴,也看到了……
巢穴中的硕大蛋壳。
……
“珞珞……”
白珞被迟宿的呓语声惊醒,见迟宿睡梦中不大安稳的样子,连忙握紧他的手。
迟宿手心有许多热汗,浑身似火炉一般滚烫。白珞看了看迟宿身上那个还未转换的血色脉轮。
中枢魄……
迟宿的三魂归位,六魂由脉轮运转新生,现今只差中枢魄归位,便可苏醒……
白珞未敢阖眼,小心地给他擦拭汗珠,又生生撑了一宿,天亮的时候她起身打水,刚刚推开屋门,便有一道烈焰般的红光闯入视线。
“骨镰!”
白珞退了一步,仔细打量自己的本命法器,惊讶道:“你怎么成这副样子了?”
月牙形状的镰刀,刀尖雪亮,只是刀柄处的脊链似被人用蛮力扯断,整个刀柄都有些弯曲、变形。
骨镰先前被白楚抢去,难不成她看不惯这刀奇形怪状,就把蛇脊链掰断了?
白珞心中疑惑,伸出手,接过刀柄,不解道:“你是被她欺负了么?”
骨镰在她手掌中震动起来,像是委屈的孩童在向大人哭诉……白珞惊讶地发现,自己与骨镰有了一些奇怪的感应。
这是白珞与本命法器第一次心意相通,眼前浮现的是一些奇怪的画面。
图尔镇,竹叶青,失控的百鬼王……
白珞看到,母亲用匕首将骨镰刀柄上的蛇脊链砍断,一道雷诀劈向骨镰。
还不快走!
——那失态的样子是她不曾见过的。
沉默地握着骨镰,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艰涩地开口道:“沐芳说山河图上的烨山消失了,那是魔神所为吧……她让你走,是因为魔神出现在了图尔镇?”
在白珞的印象里,那个女人从来没有怕过什么,若是遇上魔神,也该拿着法器与敌人搏杀才是……
“她被魔神抓走了?有没有受伤?”
还……活着吗?
骨镰从图尔镇逃走时并未来得及看到那场战斗的结果,无法回答她的疑惑,只能在她脑海中显现出一个模糊的影像。
迟朔!
怎么会是他……
魔神竟然附身到了迟朔的身上……
白珞心乱如麻,深吸了一口气,试图保持镇定,理清一些线索。
神境一战后,凤神陷入沉眠。
巫医说,从凤神身上剥离的魔神元魂是非常虚弱的,按理说它应该逃往混沌窟血海,少说也得蛰伏千万年,才能重新现世。
但是魔神不仅降临了人间,还轻而易举地抹杀了一处山河,可见情况并非他们所判断得那般乐观……
人间的劫难,已经正式开始了。巫医说这话的语气,沉痛而哀愁。
白珞按耐住自己焦躁的心情,不问人间事,一心照顾昏迷的迟宿……在骨镰出现在神境之前,她表现得都很平静。
一阵疾风掠起。
在骨镰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那月牙形的刀身已经划破姑娘的裙裾。
“愣什么,还不快跟我走!”
窈窕清丽的背影,似与那一袭清冷的道袍重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