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咬不动她(32)
“只是……”他话锋一转,“家主,眼下尽快让大小姐苏醒要紧!”
男人的眼眸微眯,目光扫过白珞腰间的本命法器,又极快地移开了视线,正色道:“点金城圣地,那个地方是温养元神的不二之选。本座的真身正好也还在那片林子里……”
孟启倒抽一口凉气,“点金城圣地?原来徐家将魔物藏在了那里……”
这里的“魔物”,指的可不是众人在水镜中所见到的,至曦境修为的迟宿和蛇女,而是能够绊住泯山剑神真身,令其拔剑与之对战的一方大魔。
泯山剑神在这世间的对手寥寥无几,孟启不由得好奇:“那魔物究竟是什么身份?此事是否……”与迟宿有关。
话还没说完,孟启慌忙低头告罪,“属下僭越了,请家主责罚。”
男人微微颔首,嘴角扯了一抹冷笑。“那个地方灵气纯净,是魔物的克星,但那只魔少说也在圣地待了十数年,不知徐无极是用了什么法子能够将其困在那里。这些年来徐氏一族气运加身,繁荣昌盛,与它有莫大的关联。”
一番话,只字不提迟宿。
“难怪徐无鸣不肯让其他人进入圣地!”孟启想到观赛席上点金城城主对魔物出现的反应,顿时了悟。
“不过是被贪欲蒙了眼。”
那人说完俯身将榻上的少女抱起,淡淡地扫了一眼孟启。“我带她去圣地里,这里交给你,别让徐家发现了。”
“是。”
……
白珞觉得自己好似置身在一叶扁舟上,江流中的行舟东摇西晃,寻不见停靠的岸。
这样的感觉让她生出了巨大的不安与恐惧,不由自主地去摸索、寻找自己的法器,腰间传来的空落让她更加紧张,连呼吸都加快了些许,强制地逼迫自己从又黑又沉的梦境里苏醒,郁积的心头血随之涌了上来,一股血流从她嘴角蜿蜒而下。
白珞半睁开眼睛。
天色暮沉,昼夜交接,从遥远天际透出的一点微光,照不穿茂密的树林,黑夜像是执着镰刀的巨人,将藤蔓枝叶间流出来的细碎微光,挥刀都砍了个干净。
她的身子浸在一泓温泉里,暖暖的,温和的水波,奇异地抚慰了她置身于黑暗之中的恐惧。只是靠在岩石上的头有些疼,不知是被湿冷的阴风吹的,还是别的什么缘由。
白珞吸了吸鼻子,这地方阴恻恻的,连吸进鼻子里的空气都是凉凉的。
温泉池边坐站了个人影,雕塑似的一动不动,从他身旁经过的风都变得缓慢而沉重。
白珞揉了揉眼睛,哑着嗓子喊道:“阿宿!”又觉得四周诡异,娇声嘟囔了声:“你别吓我。”
那雕塑几不可察的晃动了下,起身沿着池边走到距白珞更近的地方,他的面庞在微弱的夜光里愈发清晰。
那是一张与迟宿七八分相似的脸,俊朗刚毅的轮廓,堪称完美。
这副尊容就是让十个泯山弟子瞧见了,十个都得心惊胆战的、屁滚尿流地喊——家主万安。
然而白珞还是喊:“阿宿……”她抱着双肩,摁住了因恶寒生出的鸡皮疙瘩,不满地吼他,“你总爱吓唬我……”
她坐在温泉中央,一身奶白的肌肤、修长纤细的身段浸在水汽氤氲的池子里,只露出乌发下无瑕的面庞,嫣红的唇,微翘的鼻……女子的纯真与妖冶都藏在那双观察至微末的灵动的眼儿里。
那人轻轻挑了挑眉。
阴冷的夜风拂过他乌黑的发丝,挡住了他嘴角微扯时露出的那抹邪气笑容。
白珞隐约看到他唇角的锋锐的獠牙,通身瑟缩了一下,却慢慢地、坚定地靠近岸边,水流拥住她娇软的身体,发出潺潺的水波声。
她向他递出柔软而温热的手掌。
明明她手上什么也没有,却能引诱野兽为此俯身垂首。
那张脸在她掌心变回了更加熟悉与亲昵的模样。
果然是迟宿……
“我的小乖为什么哭了呐?”
白珞被他冷不丁一问,这才发现自己脸上淌着热泪,胡乱抹了抹,揪着掌心俊逸的脸肉,愤愤然道:“我才没哭!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不是想看那偏门幻术效果吗?我试了试,果然正大光明地把你从孟启那里带了出来。”
但连孟启都没能识破自己的真面目,白珞是怎么做到的?
这实在是不可思议,不是吗?
白珞想起在客栈里看到的那本书,瞬间得意起来。若她是只狐狸精,恐怕尾巴早翘上了天。
“哼哼,本小姐还没认错过!”
想起那日在客栈里的对话,小嘴儿一瘪,湿漉漉地望着他,问:“不是说好了扮女孩子?”
迟宿:……
……
迟宿伪装泯山剑神不是一回两回了。
这是他们从前常玩的游戏。迟宿少年时常幻作父亲的模样,救她于“水火”。
胡须半尺长的泯山长老,道骨仙风,看在天资卓绝的少主的面子上,委屈做了一阵“青赤小儿”的授业师傅。
趴在桌案上奋笔疾书的女孩,一转头就看到坐在院中等她下课的少年。
他从黄昏等到月中天,庭院里飘着夜蔷薇的幽香,刺激得他连打几个喷嚏,自瞌睡中惊醒,终是忍受不了她遭受长老的“虐待”,从院中缓步走向厅堂。
小姑娘望着他,脑海中枯燥的法诀变作华美的诗篇……
言念君子,温其如玉。
他款步而来,穿过廊下,生生在小姑娘眼皮子底下化作了泯山剑神的模样,举手投足俨然都是剑神的气势和威仪。
泯山的长老未能察觉,起身恭迎。
那厮目不斜视,从窗台伸手一捞,将她抱了出来,脸不红心不跳地说——这孩子还小,欲速则不达,先生别苛待她。
天可怜见,比起他受训、历练时动不动就与鹰熬,白珞少睡一两个时辰算什么?
何况这个授业师傅,不是他自己恭恭敬敬为她请来的吗?
现在却觉得她遭了苛待?
唉,白珞都担心自己会被他宠坏。
她痴痴地看着他,并未戳穿少年的把戏,见长老气得吹胡子瞪眼却不敢发出质疑,躲在少年怀中笑得像只偷了油的小耗子。
少年将她送回院里,一面打哈欠一面勒令她立刻休息,捏着她的鼻子说,不睡觉是长不高的。
或许是因为亲眼见过他变幻的过程,又或许是因为记忆中的蔷薇暗香馥郁,不论他变成什么样子,白珞总是能准确地将他认出来……
这实在是不可思议,不是吗?
迟宿俯身又靠近了她些许,似是不满她身处劣势,长臂探入温泉池,从她腋下绕到她光洁的背后。
像年少时从窗台下将她抱起一样,迟宿一把将湿漉漉的人儿从水中捞起。
……
一阵冷风掠过,树叶在交错间窸窣作响。
温泉池边的树木枝繁叶茂,遮天蔽日,夜色中远处延绵的山脉依稀可见,近处少女站在岩石背后,白皙的手腕撩起长发,衣袍从纤瘦的胳膊向上滑动、合拢,遮住泛着白玉般光泽的肩膀。
夜可视物。
这大约是做野兽的好处。
他可以看到她顾盼含情的双眸与微张的红唇,鹅颈的水珠似断线的珍珠滑落到精致的锁骨,那优美的线条里盛着潋滟的水波。
迟宿的喉头滚动了一下,舌尖抵住燥热的上颚,垂眸压下杂乱的欲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