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咬不动她(42)
他的声音像毒蛇一样缠了上来,勒住白珞的脖子,教她有一瞬间喘不上气来的窒息感。
视线在雨水与泪水的冲刷下模糊,白珞看不清眼前的人,一时也分不清,自己所经历的一切,是不是从头到尾都是一场骗局。
一阵强大的魔气从那具伤痕累累的身体中以惊人的力量迸发出来,纠缠、交织着,以排山倒海之势朝白珞袭去。
迟朔执剑一挡,握住白珞一侧肩膀疾步退后,待到魔气散尽,这片天地已不见了迟宿的踪影。
在他消失的地方,只留下一柄断成了两截的“藏春刀”。
断刀静静地躺在冰冷的雨势里。
“小珞,这就是你说的——他还认得你?”
迟朔如是说道。“依我看,他已经无可救药了。”
白珞身上的禁身术一解,浑身如脱力般瘫软在地上,脑海中全是迟宿那双满是空洞的眼睛。
我喜欢你?我对你说过这句话吗?
一颗颗泪珠儿沾在她手腕的鲤心寒玉镯上,玉镯似乎也感知到了她的情绪,在这片幽暗地天地里散发着微弱的寒光。
明明……
她的目的就是为了帮助阿宿逃脱,现在如愿以偿,为何还会如此难过?
心口仿佛被人狠狠剜去了一块,血淋淋的,痛得不知该如何是好,白珞茫然地喊着“阿宿”。
是为了在朔月剑下逃脱,做戏的言辞?还是真的已经决定舍弃了我呢?
你是不是真的一直这样打算的,所以从未告诉过我,你喜欢我?
……
泯山剑神敛起周身如泰山倾轧的气势,眼中少了几分视人如蝼蚁的冰寒,宽厚的大掌伸向跌坐在大雨中茫然无措的白珞……突然,他的视线里出现一道清冷昳丽的身影……
不远处……
白楚正举着伞,冷冷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迟朔脸上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讥嘲,默默收回手,温声道:“小珞,回去吧!你母亲很担心你。”
第34章 断刀
咚!
殿门被什么东西砸中,随即传来物品滚落的声响。
任止行老成持重,仿佛天生一副好耐心,端着药碗清了清嗓,又一次叩响殿门。
“小珞,你需要清除体内的魔气,稳固元神,否则日后修行速度会大打折扣。”
“小珞也是你叫的?姓任的,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滚!”
大殿内传来尖锐的女声,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字一句都充满了攻击性。
任止行几乎可以想象殿内的女孩跳脚的样子,微笑着摇了摇头,抬眼瞥见白楚走来的身影,心道不妙,一脸正色地躬身施礼。
“白长老……”
白楚一袭清冷道袍,神情一贯的拒人于千里之外,身后跟着一群战战兢兢的临仙门弟子。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进了院子。
“她不想喝就倒了!”
白楚的脸色不大好看,相貌却是极美的,修仙界没几个女人能修到她这份儿上:长相美,家世好,修为一流,辈分也高——任止行心中对她极为敬佩。
见他端着药碗站在紧闭的殿门前,白楚一腔的怒火像是找到了宣泄的出口,抬眸示意他将汤药递给侍从。“这汤药今后也不必准备。一个连本命法器都护不住的废物,何必再为她费神费力?”
任止行温声道:“长老息怒。藏春刀是在迟宿手中折损的,迟剑神当时也在场,连他都未能及时察觉异状,何况是小珞呢?”
白楚冷笑一声,朝殿内的白珞道:“你若不是心虚,便出来解释清楚自己为何会出现在点金城圣地?徐家的人在外边虎视眈眈,就等着把你抓回去严刑拷打……青赤小儿,不吃些苦头,你不知道自己的斤两!”
临仙门长老生气时容色艳极,却无人敢抬头欣赏,临仙门众弟子个个低头听训,陪着殿内任性的大小姐承受长老嘴里连珠炮弹似的不满。
任无极不慌不忙地打圆场:“小珞与迟宿自小一起长大,见他入魔怎能忍心?眼下只是一时想不开罢了……”
白楚碎碎念了声:“她在这里为一个魔物伤神,半句不提自己死得不明不白的‘未婚夫’,此事传出去教本座颜面何存?”
目光如刀地在那殿门上扫了一遍,恨不得将那门戳出个窟窿,不意外地听见大殿里传来低泣声,心里生出一股无名火。
偏这时还有人来火上浇油:“启禀长老,徐无鸣求见。”
“他来干什么?”
“说是……”小弟子被长老忽然拔高的语调惊得一抖,迟疑道,“徐氏一族想知道圣地中究竟发生了何事?需得见见白珞。”
白楚勾唇冷笑:“点金城城主快死了么?这里轮得到他徐无鸣来作主!”
任止行适时添了句:“徐城主的确身体抱恙。”
这几日的点金城不太平。
先有魔物出没圣地,袭击徐家少主,仙门大比被迫中止;后有城主之女独闯圣地后,带回兄长惨死于魔族之手,圣地遭魔物破坏的消息。
点金城城主徐无极,堂堂上墟境大能,惊闻噩耗,急火攻心,当众吐出一口心头血……二当家徐无鸣不得不临危受命,主持大局。
徐氏一族上下冥冥中感觉到一把无形的闸刀悬在他们头顶,无不战栗。值此风雨飘摇,人心动荡之际,幸有泯山剑神坐镇,方才未有宵小擅动。
白楚一挑眉,半点儿面子不给,沉声道:“你告诉徐无鸣,除非他兄长从病榻爬起,亲自来跟我要人,否则徐家休想从我这儿带走任何人。”
这话搬出去不是公开挑衅点金城么!
任止行见那弟子咽了咽口水,有些畏缩的样子,叹了口气道:“长老,我去打发他们罢!”
也不等白楚点头,匆匆领着弟子去了。
白楚睨了一眼端着汤药的侍从,道:“一个时辰后将药煮热后再送过来。若她还是不喝,你再来禀我……我给她灌下去!”
语罢抚着略微作痛的前额款步离去,一脸嫌恶的,再看一眼都嫌多的样子!
她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直到完全消失在回廊后,殿内的哭声才戛然而止。
白珞将眼角的泪珠拂去,眼中全然没有了刚才的难过与骄纵。
她沿着刀鞘精美的纹路抚摸藏春断刀,拇指一挑,刀身出鞘三寸。雪亮的刀身如静谧的冰面,冷冽而锋锐,映着她陷入深思的面孔。
你不过是我成魔之路上的垫脚石,你我之间早该做个了断。
只有舍弃了你,我才能成为真正的魔。
他的话像魔咒一样回响在她脑海里。一想到这两句话,白珞的心就不由得揪紧,呼吸瞬时有些不稳。
她深吸了一口气,拍了拍脸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分析道:迟宿逃走时留下了断成两截的藏春刀……断刀,在旁人眼中象征着迟宿与她一刀两断。
但是,除了他们俩,没人知道藏春刀早在天水城除魔的时候就已折损!
在躲避魔尊追杀时,迟宿告诉她,其实他并未修好藏春刀……
他说等他们逃出点金城后,会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诉她。
而在迟朔的桎梏下,迟宿说的却是——你我之间早该做个了断。
这话显然是说给剑神听的。白珞后知后觉。迟宿绝不是要与她分道扬镳,而是在暗示和保护她。
泯山剑神杀了结发妻子,这是能让整个修真界发生动荡的秘闻。在没有完全扳倒迟朔的把握下,知道这个秘密的人越少越好。
迟宿刻意和她保持距离,划清界限,叮嘱她得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才能确保她躲过灭顶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