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咬不动她(60)
一番话力有千钧,压在白珞肩头。白珞早有准备,不由地挺直了腰板儿,正色道:“我想成为一个合格的器主。图尔大师,请您帮我修复藏春刀,我愿意为此接受您的任何考验。”
少女的态度恭敬又谦卑,令图尔的神色稍稍缓和。捧着断刀说道:“我倒也没闲情考验你,当年白楚央我铸此刀时用的是魔焰渊的不尽火,要想修复藏春刀,不尽火是不可或缺的……”
魔焰渊下的不尽火种,万年不灭,能炼化神兵,诛尽邪魔。
他以为二人听闻魔焰渊三个字能知难而退,没想到少女反手拽了下青年的衣袖,二人你来我往地说了通教他惊掉下巴的话。
“阿宿,魔焰渊那么远,咱们怎么办?”
“珞珞,我当然知道那是好东西,早就保留好了火种。”
“那太好了!”
这两人有不尽火种?
那、那青年不是入魔了吗?他如何能在魔焰渊下存活下来,还能保留不尽火的火种?
图尔的脸色青了白,白了青,换了别人图尔定会轻蔑地认为那人是在装腔作势,但面对这个徒手接下自己兵刃的青年,图尔却不敢妄断他的实力。
果然,那青年摊开手掌,掌心赫然出现一簇幽蓝火苗。图尔身为修仙界第一铸剑师,一眼就认出了铸器至宝,惊讶道:“不尽火!”
火种在迟宿手中闪烁了几下,感受到迟宿并没有限制它自由的意图,渐渐活跃起来,“咻”地一下跃到了迟宿的肩膀上。
虽是火种,威力却不小,迟宿的脸颊被烫得微微发红。白珞看得心疼,小心翼翼伸出手掌,如拍蚊蝇般轻掴了过去。
她的手掌自然没挨着他的脸肉,迟宿只感受到一阵掌风掴了过去。他神色平静,对白珞冒失的举动眼睛都不带多眨一下,肩上的火种如一只蝴蝶精灵,扑闪着幽蓝翅膀便飞走了。
白珞也没有觉得自己的举动有何不妥,摩挲了几下因为触及火种而浮出青鳞的指尖,转头对图尔道:“大师,这不尽火种能用吧?您可以帮我修复藏春刀了吗?”
图尔看着二人的相处方式,不免咋舌——这位道友对道侣的容忍度也太高了!
举凡来寻图尔铸器之人,从来就没有如此轻松过关的。他略作沉吟,半点儿不觉害臊地耍赖道:“刀剑讲究阴阳平衡,天地共济,不尽火至阳至刚,需要以极阴之物作柴。你想修复藏春刀的话,得杀几个魔物,以魔骨为柴;若你猎不到魔物,有一个简单的法子……”
图尔说着脸上露出一丝诡秘的笑,喉咙里发出苍老又干枯的嗓音,“你们出了这片竹林往北二十里有个叫小镇,你可以杀死镇上七七四十九名女童,以血为祭,也可以达到一样的效果……”
白珞脑中生出许多令人不寒而栗的联想,皱眉道:“难道有人会选择第二个办法?”
“这是自然。”图尔不以为意道,“修行好比登高,大多数人都会选择按部就班地拾级而上,而不会选择耗尽心力去移山倒海。杀人毕竟比斩杀魔物容易多了,不是吗?”
白珞忍不住和他争辩道:“你这比喻好没道理。恃强凌弱,滥杀无辜分明都是旁门左道,与修道登高之间有什么关系?”
图尔笑道:“果然是个小鸡仔子,你大概还没踩过尸山血海。如果你不愿伤及同类,可以选择宰杀几只魔物,反正不论魔骨还是人血,在老夫眼中都是一样。”
白珞气极道:“你这就是旁门左道!”从脸颊到脖颈都气得绯红一片,她甚至生出了些许犹豫:若图尔真的是信奉如此邪门的妖道,她真的要把藏春刀交给他重铸?
又看了眼一旁安静等待着她决定去留的迟宿。
迟宿已经入魔了,她得管束好他,避免阿宿与邪魔歪道的接触,以免他受到过多负面的影响,魔性渐深,陷入无可自拔的地步。
白珞想到这里如同醍醐灌顶,十分有骨气道:“藏春刀或许早已与我断了缘分。这刀我不修了,阿宿,我们走!”
拽着迟宿便要离去,却没能拉得动他,白珞转头见迟宿扶额,一副忍俊不禁的样子,又见图尔捻着长须,高深莫测。
“小小年纪,心性通透纯明,倒是个可塑之才。”图尔话锋一转,言语间少了几分刚才的锋芒锐意,意味深长地对迟宿说,“与道友入魔而本性不移实有异曲同工之妙。”
白珞一脸羞赧,意识到刚才的一切只是图尔对自己的考验。如果为了修复藏春刀而不择手段,伤及无辜,不可能得到图尔的认同;如果她退而求其次,觉得弑魔可以替代杀人,更是掉入了图尔的陷阱。只有否定掺杂了邪恶与伪善两种想法的本身,否定同时提出了这两种选择的图尔,才能算是真正的“道心通明”。
才有资格成为他所铸法器的主人。
迟宿一早看出图尔是在试探白珞的心性,下巴一抬,道:“我的珞珞当然是好孩子。”
白珞不大爱他将自己比作小孩儿,面上一哂:“也就是说我连魔骨也不必寻了吗?”
迟宿摇头道:“大师所言,咱们自当有求必应。”
说着从纳戒中召出一副巨大的蛟蛇尸身,蛇身自剑炉起,将炉旁乱七八糟堆放的铸剑器具压得没影,覆盖了一大片竹林。
图尔揉了揉眼,确认自己不是眼花,惊呼:“蛟魔!”
第46章 好看
蛟,鳞可制甲,骨可铸器,胆可成药,肉可入汤……浑身是宝。
图尔身形瘦弱,站在蛟蛇尸身前,身长竟不及巨蛟的獠牙。他十分宝贝地抚摸了蛟蛇鳞片后,又徒手掀开蛟蛇蛇唇,大剌剌地将半个身子探进那深渊巨口中,不时发出惊叹声。
“这颗蛇牙形状长得真好,咦,还有毒液,用来制作暗器最合适不过了!嘿,这条蛇信子又肥又长,说起来老夫还没吃过烤蛇信子,不知味道好不好……”
……站在外边的白珞甚至能听见他吞咽口水的声音。
她想起在圣境中见到魔尊的景象:从天幕俯身的蛟蛇,口中伸出一条长长的蛇信,像飘动的红丝带般掠过她的衣角,留下滑腻腐臭的液体。
“红丝带”转眼变成了剑炉上转动的烤串儿。
白珞浑身恶寒。
一点也不想知道“烤蛇信子”的味道!
图尔从蛟蛇的口腔中钻了出来,净去一身黏腻后仍是忍不住对蛇头摸了又摸。
犹豫地向迟宿试探道:“道友可知道蛟魔的来历?”
迟宿点头,道:“蛟魔之名最早出现于上古末世,传闻是魔神的姬妾之一。”
图尔垂着双手,老实神在地说:“蛟魔浑身是宝。老夫不能教旁人以为我欺诈晚辈,咱们事先说清,道友真的愿意把这具蛟蛇尸体送与我?”
迟宿勾了勾唇,“那是自然。”
图尔闻言欣喜若狂,连连点头道:“好好好,你将此蛇送我,我必定为你铸一件好宝贝……不过用蛟骨作剑炉的柴实在太奢靡了!我说这话并不是不愿帮你们修复藏春刀,阴骨的替代品有很多,譬如刚才那把断裂的魔剑,阴差马骨,瘟魔血肉,已经完全足以平衡不尽火的炽盛的阳气……”
说着一拍脑袋,图尔双眼放光地说道,“这法子好啊!你们想试试吗?蛟骨可以用来制作别的东西,没必要浪费在火炉里。”
您想用蛟骨制作什么?烤蛇肉串儿吗?
白珞没敢说出自己的心声,只道:“大师,晚辈折断宝剑已是万分惭愧,怎敢再用它来锻铸藏春刀!”
迟宿摁了摁她的肩膀,道:“珞珞,图尔大师自有他的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