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暮入我心(24)

作者:弦珂 阅读记录

叫闻夕注意着沈聿白行径的秦桢在他踏入院中时就听说了他归府的事情。

秦桢抿着唇把玩着柔和温暖的玉珠子,良久才对闻夕道:“命小厨房下些饺耳送来院中。”

“是。”闻夕福了福身,正要下去时又被叫住。

她转过身去,只见秦桢欲言又止地看着她,好半响都没有开口,便在旁边侯着。

良久,下了决断的秦桢浅浅地呼了口气,“再去温上两壶清酒,随我一同送入书房。”

闻夕愣住,欣喜地抬起眸紧忙朝着小厨房去。

对于她们而言,没有什么能比主子间相处融洽要来得好。

望着闻夕小跑离去的背影,秦桢的心微微提起,眸光掠过窗柩落在书房的方向,书房顶楼处的窗柩上烛火荡漾漂浮,恰似她动荡不安的内心。

沈聿白洁身自好多年,也不喜女子对其使手段。

对他‘使过’手段的秦桢,虽嫁为他的妻子,也不曾得到他的好生相待,娶她左不过是念在相识多年的份上顾及她的女子名节,以及责任。

秦桢知晓他的为人,入宣晖园三载以来没有过觊觎之行,也将那份情压在心底,更是害怕他再次用那样冷冽的神情看着自己。

现下想来,厌恶也好恨也罢,不过是虚无缥缈的情感作祟,这世间又不是没有抵着恨相伴而行的夫妻。

守在书房门口的鹤一余光瞥见楼阁长廊中踏雪而来的秦桢时,还以为是连日处理案情看花了眼,推了推今日刚刚归京的同伴逸烽,“你看看,那是不是少夫人。”

快马加鞭回京汇报的逸烽打了个哈欠,循着他指着的方向看去,也是不由得怔在那儿。

两人对视了眼,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震惊、不解。

眼看着秦桢拾阶而来,回过神来的鹤一静下心来,叩了叩身后紧闭的门扉,“大人,少夫人已经走到楼下。”

说罢他凛着神等待着回应。

谁知直到秦桢走到门前时,里头都没有传来声音。

书房内灯火晃动,秦桢问:“我可以进去吗。”

“您稍等。”鹤一道,硬着头皮又叩了三下门框,“大人,少夫人到了。”

临近晚间,微风徐徐吹拂而过带来的是寒意。

小半会儿里头都没有声音,秦桢也没有离开,垂着眉眼静静地站在那儿等候着。

鹤一对逸烽使了个眼色,心中也知不能够让少夫人在寒风中久等,要出声道‘大人正在处理公务’时,忽而听闻里头微微咳了声,他心松了口气,知道这是让进的意思。

他紧忙让了个道,推开书房门扇。

秦桢抿了抿唇,抬起凝着衣裳下摆花枝的双眸,陡然坠入双淡漠之余闪过稍许探究的眼神。

沈聿白眸光借着烛火光影落在她的身影上,负手而立,神色淡淡地瞥了她身后须臾,继而若有所思地锁在她的身上,也没有出声提醒。

久到寒风隐隐刺痛秦桢的手背时,她才回过神来提起下摆跨过门槛,这不是第一次来沈聿白的书房,时隔三年再踏入这里时倒有种不知从何处来的怅然若失之情。

闻夕将酒盅和瓷碗等吃食摆放后便退出了书房。

半倚着书架的男子眸光灼灼,秦桢端起酒盅有条不紊地注入温热酒水,直到掀开小碗盖子做好了一切,她才仰起头看向他,“我亲手做的,你要尝尝吗?”

她的重音,着意落在了‘亲手’二字。

第19章

袅袅扬起的热气萦绕酒盅上方同饺耳冒起的缕缕气息交织环绕,弥漫散落于秦桢身前将其笼罩于烟雾之中。

烛光似有似无地划过女子的容颜,光洁白皙的长颈似戏水天鹅仰起高傲头颅,眸中满是透着笑的情谊,宛若尚未出阁前的她,动人而又不自知。

沈聿白如炬的眸光透过氤氲雾气锁在她的身上,半响,敛下眼眸走过去。

温热清酒穿破酒盅暖着冰凉的手,秦桢的下颌随着他一步一步走来渐渐落下,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到她的眸中仅剩下他,她拾起竹箸慢条斯理地摆放在碟碗上方,指腹时不时地摩挲着酒盅上突出的纹路。

沈聿白并未错过她的小动作,视线掠过碟碗中晶莹剔透的饱满饺耳最终落在那盅清酒上,他身形微微往后靠,漫不经心地倚在太师椅上,“找我有什么事情。”

来前秦桢就知道逃不过他的眼睛也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落下手中的酒盅,眸光抬起直勾勾地与他对视,嘴角溢出多日前宁老夫人曾问过他的话语,“你可有心仪的姑娘?”

她的话语直白,沈聿白神色未变,答非所问:“你又为何想知道这个。”

“只是问问而已。”秦桢抿了小口酒水,清酒滑过喉间带来阵阵暖意,心口无意识地抽了下,“若你有心仪的姑娘,也可迎她入府,我……”

“秦桢。”沈聿白漆黑的瞳仁蕴含着审视,“宣晖园不是什么杂乱院子,你想迎什么人入府就迎什么人入府。”

“……”秦桢眼睫微垂。

她只是想知道有还是没有而已。

若是有心仪的人,她也无需去做这些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只需将他的心上人迎入院中堵住那些个悠悠之口,若是没有心仪的人……

秦桢瞳孔轻颤了下,顶着那道清冽的眸光,又喝了口清酒壮胆子。

她不在乎沈聿白会如何想她,但是有些话说出口也是需要勇气的。

炭火烧得十足十的书房中静谧无垠,良久,秦桢才抬起眸,宛若春日桃花莹莹坠落水面漾起的嗓音掠过强撑的坚定。

她说:“我想要个孩子。”

说出口的话倒是像巨石砸落平静春水荡起的巨大水花。

沈聿白无波的神色闪过丝裂缝,薄唇紧抿成线,看着她眼神中的坚定,道:“你疯了。”

看,这就是她挂在心头多年的男子。

秦桢心想。

他的第一反应不会是她为何会说出这种话,而是她疯了。

“我很清醒。”秦桢不急不躁地反驳他的话语,眸光透过摇晃烛火凝视着他凛下的神色,忍下渐渐漫起的尴尬之心,不疾不徐地说:“我知道你厌恶我,可你要接受的是,不论如何我都已经是你的妻。”

在沈聿白心中,她已是那个使了手段嫁给他的人,秦桢大可‘再次’使手段得到个孩子,但他本就是个嫉恶如仇之人,她不愿这个还未降临这世间的孩子不受父亲爱护。

这样的痛苦她独自承受就行,不能让孩子因她而承担这份苦难。

他们之间的距离不过三四步之遥,但隔在面前的鸿沟有百来丈宽。

闻言,沈聿白别有深意地看着眼前的女子。

一板一眼的话语勾勒着她恬静的容颜,往日眼角眉梢间的柔情和时不时漾起的爱意全然消失,不过是在和他商讨着桩稳赚不赔的生意。

也不是在和他拿乔,而是将心中的话语全盘拖出。

少顷,别有兴致的眼神逐渐被拒人千里的神色代替,他道:“出去。”

淡漠清冷的话语令秦桢捏着酒盅的手紧了紧,难为情之意后知后觉地漫起,她指尖紧紧地抠着掌心,不让这一点尴尬流于表面。

顿默良久,她才松开了酒盅微微起身,强撑着道:“我今日来得突兀,但所言也是心中所想,你想想后再和我讨论也不迟。”

单薄的背影逆着光离去,她抬起手推开门扇,离去前还不忘替沈聿白带上门扉。

深邃不可测的眸光落在梨花木门扇许久,沈聿白敛下眼眸。

碗碟中的饺耳早已变得冰凉,冒着氤氲雾气的清酒入口之际沁人心脾,他拎起酒壶和酒盅走向长桌之后坐下,漫不经心地饮着酒。

书案上满是字眼密密麻麻的文书,就这么摊开在桌面上,适才秦桢入内时也尚未收拢。

沈聿白伸出手,掀开其中一份文书。

娇小圆润的字迹霎时间映入眼帘。

他今日归来寻找一陌生佚名男子不久前托人寄来给他的信件,信件中是赫王之子近年来强买强卖的罪证,寻着寻着,罪证还未找到,找到了沉压三载之久的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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