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暮入我心(84)
沈希桥闻言,火气瞬间就冒起来了。
秦桢眼疾手快地压住她的手,撇眸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乱了今日的生辰宴,回身看了眼身后,原是乔氏和沈国公不知哪儿去了,就连席下的江家一行人也不知去了哪儿,李绾年才会如此言语。
席下的其他人面面相觑,但碍于太傅之面,也没有人出言反驳李绾年的话语。
她收回视线,漫不经心地落向席下的李绾年,对闻夕道:“取琴来。”
沈希桥冒起的火气被这几个字给浇了下去,不解地问:“为何要如了她的意?”
“都欺压在头上来了,哪有再躲避的道理。”秦桢呷了口茶水润了润喉,接过丫鬟递来的帕子擦过手心,“她想做什么我不知道,但总不能在自己家中被欺辱。”
沈希桥怔愣地颔了颔首,余光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还没有来得及叫住秦桢,就听到另一男子的话语。
“秦姑娘若是不嫌弃,江某可吹箫相衬。”
秦桢望去,落入一双黑湛温柔的眼眸中。
不疾不徐走来的男子身形欣长,斜阳穿过叠叠枝桠,斑驳光影洋洋洒洒地随着他的身影而动,他眼眸中的温柔在掠过李绾年之时闪过些许不悦,可再次看来,眼眸中又只剩下温柔。
秦桢随风吹拂扬动的衣袖被人扯了扯,她垂眸。
江柠娇俏面庞上盈溢着激动,“是我哥哥,江怀澈!”
秦桢嘴角微动,另一边的袖子又被扯了下。
沈希桥悄悄地抬起手指,指向另一道方向,眼眸一瞬不眨的盯着那位神色凛冽的身影,咽了咽口水,学着江柠道:“是我哥哥,沈聿白。”
秦桢皱眉,顺着她的指尖看去。
沈聿白不知是何时回来的,身影交错于参差不齐的树影后,神色是她从未见过的冷冽,这漫天的炎热都抵不过他眼眸中的寒气,他不耐地瞥了眼不远处的江怀澈,又将视线紧紧地锁在自己的身上。
日光映下倒引出的纤细长睫落在秦桢眼下,恰似展翅的蝴蝶。
蝴蝶轻颤须臾,对江怀澈道:“那就麻烦江公子了。”
话语落下的刹那,沈希桥清晰地抽气声落入她的耳畔。
伫立在树影后的沈聿白掌心微微蜷起,攥得紧紧的,凛冽的神情愈发的沉如死水,是掌心大小的石子砸入都不会漾起丝毫波澜的宁静。
已经走出几步的逸烽也没有想到秦桢会答应,将将停下了脚步,小心翼翼地抬眸看向眉宇微皱的自家大人,“属下还需要去取萧吗?”
第51章
暑热闷声,蝉鸣阵阵。
他们相隔不过十丈,十丈中洪波咆哮,急浪冲刷残留的是满地狼藉。
她看向江怀澈的眸光是沈聿白曾见过的模样,泛着点点斑驳光影,神色柔和而专注,这双泛着柔情的眼眸,曾几何时是落在他的身上的。
或者说,沈聿白曾见过更甚的模样。
在秦桢及笄的前年。
京中世家女子多在及笄前就定下了人家,或双方亲属早早地相看中了眼,或指腹为婚,隔年就要及笄了,乔氏忙着寻来京中尚未婚配的世家公子名帖,也有不少世家亲自上门送来名帖。
那天傍晚沈聿白恰好忙完政事回府,还未踏入主院就听到秦桢糯糯撒娇的嗓音。
“姨母,我不着急的。”
“傻姑娘,明年都要及笄了,哪能不着急。”
“我……”秦桢唇瓣轻启的刹那,眼眸余光和踏过满园春色的沈聿白遥遥相望,她下意识地挺直了身躯,眨着眼眸望着来人,嗓音也不似适才软糯,道:“我觉得现在就挺好的。”
乔氏轻笑,也看到了来人,瞥了眼桌案摆放的道道名帖,挥手道:“聿白你也来看看,这些个男子在外的名声如何。”
沈聿白瞥了眼神色霎时间绷起的秦桢,权当她是害羞了,目光慢条斯理地掠过道道名帖,名帖上的男子不能说好,也论不上多好,他如实说了。
“那这些就不考虑了。”乔氏闻言皱起了眼眸,不甚满意地示意田嬷嬷收起名帖,说完后顿了顿,视线若有所思地抬起看向沈聿白,又道:“和你相识的适龄男子想来不少,你得空时也帮着多看看。”
沈聿白侧眸,微垂头的秦桢蓦地抬头看来,恰似惊魂兔子,神情未定的眼眸中闪烁着欲语还休之意,饱含着水光的瞳仁一颤一颤的,好似是在害羞,他笑着抬手揉了揉她的头,道:“好。”
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眸暗了暗,渐渐地敛下。
沈聿白答应后就回了宣晖园。
夜幕悄然降临,万籁寂静。
幽幽琴鸣声御着微风徐来,在寂静深夜中清晰无比。
低沉的琴鸣欲语还休地诉说着御琴者的低语,忧愁的琴声飘然入耳,沈聿白执笔落在宣纸上的笔触微顿,抬眸望向大开的窗柩,萦绕着深墨的笔触悄悄滴落,皎白宣纸上落下一滩黑墨。
沈聿白敛回视线,扫了眼信件中的黑点,落下手中的狼毫将信纸收拢成团扔进桶中,起身循着琴声而去。
走着走着,就走到了与他遥遥相望的鹤园。
沈聿白站在鹤园门口,缕缕烛火摇曳生姿,看更多完结文加Qqun幺污儿二漆雾二吧椅落在凉亭的女子身上,不仅是她的琴声,就连她的神思,都在诉说着她的哀愁。
是闻夕先看到了他,欲要开口提醒秦桢之时,他指尖微抵薄唇,挥手示意她退下。
闻夕福了福身,踮着脚尖离去。
满怀心事的秦桢弹完一曲,耳畔忽然传来清脆的掌声,她抬眸望去,就见到沈聿白踏着夜色前来,淡薄的神色中夹杂着她甚少见到的欣赏,不是哥哥对妹妹的赞许,而是弹奏者和听众之间的欣赏。
沈聿白落座,拎过茶壶给她倒了一杯甘甜清泉水,“心情不好?”
秦桢双手捧着茶盏,口是心非地摇摇头,小口小口地抿着水,半响才鼓足勇气抬眸看向他,“哥哥,你别帮我寻夫婿,好不好。”
沈聿白闻言愣了下,“不相信我?”
“不是。”秦桢焦急地摇头,语无伦次的解释着:“我只是不想麻烦你,你那么忙,怎能让你在这件事上费心,更何况……”
她的话停在半空中,没有说完。
沉默良久,沈聿白狐疑地‘嗯’了声,示意她继续言说。
秦桢抿着唇,垂在琴案下的手指交织环绕,不知该如何言语。
她不想,不想喜欢的人为自己寻夫婿。
私心地觉得,相识的人都可以帮她寻夫婿,可沈聿白不能。
没有得到回答的沈聿白也没有催促她,而是颔首呷了口闻夕递来的茶水,转移了话题,“半载不听,你的琴音又更甚了。”
闻言,秦桢暗淡的眼眸倏地亮起,装载着星辰的漆黑瞳仁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真的吗?”
“嗯。”沈聿白右手微抬,指腹慢条斯理地拂过琴弦,“就是太哀愁了些,不好。”
秦桢绞着的十指微顿,“我……”
“我奏萧作陪,你觉得如何。”沈聿白说。
琴萧和鸣,清悦箫声或许能够淡去弥漫鹤园的忧愁。
而且如果沈聿白没有记错的话,他吹萧作陪之时,小姑娘都是开心的。
听到这句话,秦桢连忙点头,生怕答应晚一瞬他就会反悔,也忍不住道:“我们已经很久都没有合奏了。”
上一次还是一年前。
沈聿白入仕后,留在府中的时间越来越少,很多时候都是夜幕黝黑时分才会回来,清晨又踏着漫天白光离去,别说是合奏,就是相见的时间都没有以前多。
鹤一很快就送来了尘封已久的萧。
清脆琴声和微微清亮的萧声萦萦环绕于鹤园上方,也引来了不少人驻足停留倾听,就连沈希桥也从院中赶来,甚是安静地坐在一侧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