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暮入我心(9)

作者:弦珂 阅读记录

已经等待多时的侍卫送上了竹鞭,竹鞭的长度有成年男子手臂那般长,又恰似婴儿手臂那般粗,若是落在身上,不说其他的就是养伤也要将养上三四个月。

跪在蒲团上的秦桢捏着衣裳的指腹紧了紧,也不愿乔氏因她和沈国公起了争执,深吸口气后一丝细节不落地将璙园内发生的一切说出。

只是提到沈聿白和她的对话时,她顿了一会儿,只说:“最后世子命鹤一送我回府。”

越往下听沈国公的眉梢皱得愈发深,等秦桢说完后他才垂眸看向她,“你可知那位顾老爷来前圣上下了旨,先礼后兵,若是他迟迟不愿将事情摊出,不论手段都要撬开他的嘴,而因为你他就那么死了。”

他取过竹鞭,“你自己说,该不该领罚。”

秦桢闻言神色变了好几变,并不知道这件事还有这样的内情。

怪不得,怪不得沈聿白会说出那么伤人的话语。

若不是她出现在厢房中,就不会遇到那位顾老爷,倘若没有遇到那位顾老爷,她也不会随着他们一同前往赌石场,如果她没有前往赌石场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事情。

而一切都只是因为她为了见沈聿白一面踏入了厢房,甚至在他表现出驱逐之意时,她还没有及时离开而是停留在原地……

秦桢张了张嘴,挺直的背脊弯下了腰,“儿媳甘愿受罚。”

“不用。”

她声音落下须臾后,沈聿白的嗓音蓦然传来。

宗祠内的三个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他,秦桢看着他发梢上漫着的雪花,欲言又止地看着他,不过沈聿白分毫眼神都没有落到她的身上。

“我适才已经入宫和圣上回禀此事。”沈聿白将手中的信件递上前,不疾不徐地道:“进宫路上收到暗卫快马加鞭送来的消息,来的人不过是个幌子而已,真正将消息送出的另有其人。”

沈国公抽出信笺细细地看了许久,头也不抬地问:“你准备何时动身出京。”

“这次已经打草惊蛇了,若此事出京追捕怕是会惊动不少人,他们有传递消息的渠道,等这阵风头过去后自然会再次送出,守株待兔即可。”沈聿白将竹鞭递给跟来的鹤一,示意他将竹鞭收回原处,“儿子还有事要和您商量,还请父亲移步书房。”

闻言,沈国公抬起头神情稍显探究地看着沈聿白,又看了眼跪在蒲团上眸光中满是自家儿子的秦桢,思忖须臾道:“既然圣上没有说什么,这家法我便不动了,可该有的责罚你还是该领,你何时抄完家规就何时离开宗祠。”

沈家家规足足有上百页纸厚,若是抄完怕是需要两天左右的时间。

但秦桢应下了。

沈聿白这时候才看过去,眸光肆无忌惮地落在仰起的小脸上,不动声色地审度着她外露的情绪,也看清了她眼下的红肿。

冷冽的眸光中夹杂着他与生俱来的高傲,像是看待陌生人那般凝着她。

秦桢唇瓣微启,溢到嘴边的话还没有说出口他就已经离开了。

第7章

刺骨冷风敲打着镂空窗柩,如丝细小的寒风穿过缝隙拂过,秦桢打了个寒颤。

寂静空旷的宗祠内只剩下她一人,身后的门扉不知何时被人带上,偶尔还能听到守在门外的侍卫来回踩踏积雪发出的吱吱声。

秦桢跪坐在蒲团上执笔抄写着家规,思绪时不时地飘向远处。

今日这事是意外,可这样的情况下沈聿白说出口的话令她无法不放在心中。

这颗跳动的心是何时落在沈聿白身上的,秦桢也不清楚,等她意识到自己喜欢他时早已过去了多时。

十一岁那年她随着乔氏来到沈国公府,那时是沈聿白牵着她的手带她熟悉整座院落,告诉她往后这就是她的家,只要有他就不会有人欺凌她。

那时秦桢半信半疑地颔首,也恰似惊魂兔子居住于国公府。

沈家上下除了沈希桥对她算不上多么友好外,任何一人待她都如同自家孩子那般,可秦桢不是没有听说过外头的流言蜚语,也曾在幼时听闻沈家其他亲戚的指指点点。

乔氏和她的母亲并非亲生姐妹,她的母亲不过是山野姑娘,未出阁前曾救下跌落林间陷阱的乔氏,年少的乔氏当即认下了她母亲为姐姐,若不是双亲身亡,或许秦桢这一生都不会和沈聿白有过多的交集。

这么些年,乔氏待她如同亲女儿,秦桢感激在心并未有过觊觎之心,可唯独有一点,她动了不该动的心,喜欢上沈聿白。

可就算是喜欢沈聿白,她也没有动过任何不好的心思,只是将这份喜欢压在箱底生怕有人知道。

然一朝荒唐,府中流言四起,道她为了留在国公府,不惜使了下作手段。

那一碗汤羹是她亲手端给的沈聿白,无人能够证实除了她以外还有其他人动过这碗汤羹,包括秦桢本人。

“秦桢在里面?”

熟悉的娇俏嗓音唤回秦桢飘荡的思绪,她落下纸笔回头看向推门而入的沈希桥。

“没想到我回来得还算是时候,还能看到你被关禁闭。”沈希桥澄亮的眼眸上下打量着跪在地上的秦桢,‘啧’了声,随手拉过蒲团坐在她身侧,“说吧,犯了什么事,让我也来听听你的笑话。”

“不足以入你眼的小事而已。”秦桢道,执起笔沾了墨汁继续抄写家规。

“你的事当然不会入我的眼。”沈希桥下颌微微抬起,神色中漫起些许傲气,但看到她重新抄书去时又觉得匪夷所思,俯身想要夺过毛笔,“我跟你说话呢,你抄什么抄。”

秦桢收回手躲过了她的动作,无奈道:“我需要抄完家规才能出去,若是不赶紧抄怕是后天也抄写不完。”

沈希桥闻言上挑的眉眼瞬间凝到一起,瞥了眼有一指厚的家规,娇俏的神色敛去,凛神看着秦桢。

她回府后只听到下人的窃窃私语,都还没有来得及回院里就直接赶来宗祠了,是以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是不知情的。

不过,“你和我委屈什么,可别想我替你求情,我看你笑话都来不及。”

说完沈希桥像想起什么似地上下丈量着秦桢,双手撑着蒲团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去。

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院中后秦桢才取过毛笔继续抄写家规,但谁知还没等她抄上几个字,又听到一阵疾跑声,紧接着就是闻夕气喘吁吁地问:“发生了什么事情,您怎么会在这儿!?”

“奴婢在璙园等您许久都没有等到就想着回来找找,谁知还未踏入院里就听说您被老爷叫来宗祠里。”闻夕跪在她的身旁,看了眼她单薄的身影,差点儿就要哭出声来,“您怎么就穿了这些,出来时她们也不知道给您多披点衣服!”

“我没事。”秦桢抬手擦拭她的泪珠。

冰凉的指腹拂过闻夕的脸颊,冷得她的眼泪落得愈发厉害了,“奴婢去给您取衣裳和暖手炉来。”

“不用麻——”

“不用什么不用。”沈希桥再次踏入宗祠,但这次她不是自己一个人来的,而是带着她的侍女,侍女怀中不仅抱着锦被还带来了好几个暖手炉,“这个地方我待的次数可比你多多了,清楚的很,若是不多穿点不出今夜你就别想走出这扇门。”

沈希桥边说边将暖手炉塞入秦桢的手中,塞完后才道:“我可不是心疼你,只是不想你冻死在这儿,免得别人说我家里苛待你。”

须臾瞬间,掌心的冰凉被温热所取缔,秦桢垂眸瞥了眼暖手炉上的纹路,一看就知是沈希桥常用的,“谢谢,这儿冷你回院中暖暖身子。”

沈希桥对她表露的谢意满不在心,撇撇嘴:“少对我嘘寒问暖,我可不吃你这一套,黄鼠狼少来给鸡拜年。”

秦桢早已经习惯她这幅模样,嘴硬心软。

沈希桥比她小三岁,秦桢来到沈家时她不过九岁的年龄。

在她备受宠爱的年龄多了位姐姐,被人分走宠爱的小丫头甚是难过,也对秦桢冷眼相看多时,事事都要和她相争,但凡和国公府有交集的世家女子,都知沈希桥并不喜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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