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秦记(471)

只凭张泉聘用他这行动,便可大杀沙立的威风,向一众下人显示只他张泉才是最话得事的人。谁想得到这么一件事,竟牵涉到歌舞团内的权力斗争呢?

这类歌舞团的寿命绝不会太长,一旦凤菲倦了又或嫁人,就须结束。当然歌舞团上下人等亦可获得丰厚的遣散费,而那正是房生告诉他对歌舞团最大的期待。

身后的昆山这时插口道:“就算弄出人命来,只要不是你先惹事,张爷也可会帮着你的,明白了吗?”

项少龙还有甚么话好说,无奈点头。

张泉语气温和了点,道:“只要你对我忠心,我张泉绝不会薄待你的。看你那皮黄骨瘦的样子,这两年必吃了很多苦头,用心办事吧!你既曾服侍过魏无忌,自然明白我在说甚么了。”

项少龙听得心中一动,自己的样子的确改变了很多。除了多了一脸须髯外,还瘦了不少。所以就算面对凤菲和小屏儿,恐怕她们都不会认得自己呢。

那晚在小楼见面,灯光昏暗,兼之大部份时间又是坐下交谈,现在形像全改,确有瞒过她们的可能。

想到这里,心怀大放。

张泉挥退他后,项少龙回到次层的甲板处,房生却不知到哪里去了。正要往船头找他,经过舱侧窄小的走道时,有人拦路喝道:“张管事没告诉你规矩吗?下人都不准到船头来。惊扰了小姐们,就有你好受了。”

项少龙吓了一跳,往前望夫,只见一名亭亭玉立的俏婢杏目圆瞪的狠狠盯着他,两手叉腰,就像头雌老虎。

他忙赔不是,退了回去,索性返到底舱倒头大睡。醒来时上方隐有乐声传来,该是凤菲等在排练歌舞。

午后的阳光从小窗透射入来,房内只得他一个人。

项少龙拥被坐起来,靠在舱壁,想着自己错过了午饭时刻,房生却捧着一碗堆满青菜的白饭推门而入,递到他手上道:“我见你睡得遣么好,不想吵醒你,留下一碗给你。”

项少龙心中一阵感动,接过后扒了两口,咀嚼道:“房兄有别的亲人吗?”

房生在他旁坐下,默然片晌,才淡淡道:“都在战乱中死了!”

听他的语气,项少龙使知事情不会如此简单。

这房生谈吐不俗,显是出身良好的人。说不定是某小国的宗室之后,国破家亡时逃了出来,辗转加入了凤菲的歌舞团,当了御者。

房生又道:“我现在别无他望,只想能赚几个子儿,然后找个清静的地方建一间屋子,买几亩田地来耕作,以后再不用看那些小人的嘴脸。”

项少龙见他满脸风霜,年纪虽与自己相若,却是一副饱历忧患的样子,心中凄然,冲动下差点把怀里那两锭金子掏出来送他,使他可完成梦想。但却知这样做非常不智,压下这诱人想法,继续吃饭。

房生道:“黄昏时船将抵达谷城,明天才再起航,我们作个伴儿,到岸上寻两个妞儿作乐,沈兄若没钱,我可先借给你。”

项少龙讶道:“你不是要储钱买屋置田吗?”

房生道:“储钱归还储钱,我们这群低三下四的人,又不像张泉他们般可打那些大姐的主意,有需要时都要忍痛花点钱。不过得小心点避开谷明那班人,刚才我见他们和几个家将交头接耳的,又提到你的名字,怕是要对付你呢?”

项少龙听得无名火起,冷哼一声,再不说话。暗忖若不给点颜色他们看,以后的日子怎样过?旋又暗骂自己糊涂。有此良机,还不乘机开溜,就是大笨蛋了。

第二十一集 第九章 权力斗争

船抵谷城城外的码头时,天仍未黑。房生兴高采烈的扯着项少龙要下船去胡混时,给张泉叫着项少龙道:“凤小姐要用车,你去准备一下。”

项少龙愕然道:“车在哪里?”

张泉不悦道:“你的眼睛长出来是用来瞧屁股吗?码头上不见泊了辆马车在?”

项少龙话才出口,便知要挨骂。

马车虽在另一艘船上,这时该已驶了下来,只不过他心中焦急难以逃遁,才胡乱说话。

房生暗地扯了他一把,他知机的随房生由踏板走下船去。方寸大乱间,忽地有人在背后向他猛力一推,他失惊无神下,失去平衡,往前跌去,撞到房生背上去。

两人跄踉滚下跳板,直跌到码头的实地去,若非跳板两边有扶手围栏,说不定会掉进河里去。

项少龙爬了起来,房生捧着左脚,痛得冷汗直冒,脸容扭曲。

船上响起哄然大笑。

只见谷明等一众御者,拥着个矮横力士型的壮汉,正向他们捧腹嘲笑。

有人叫道:“看沈良你个子高大结实,原来是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用。给我们巫循大哥无意轻碰了一下,便跌个四脚朝天,还说甚么精通武技。”

项少龙认得说话的人叫富严,乃谷明那党御者的中坚分子,同时暗暗记着那叫巫循的家将。

张泉出现在船梢处,向谷明他们怒喝道:“甚么事?”

谷明好整以暇道:“他两人连走路都不会,怪得谁来。”

接着争先恐后奔下码头,呼啸去了。

张泉怒瞪了跌得灰头土脸的项少龙一眼,骂了声“没用的家伙”,转身去了。

项少龙动了真怒,默默扶起房生,房生仍惨叫连连,道:“我的腿断了!”

项少龙恨不得立即去追谷明等人,把他们杀得一个不留,歉然道:“是我累了你!”

房生苦笑道:“他们原是要弄伤你,教你不能驾车,唉!今晚我和你都不用去寻乐子了。”

这时有几名御者奔了下来,协助项少龙把房生扶上船去。

快到甲板时,有女声娇喝道:“你们在弄甚么鬼,竟敢阻着凤小姐的路。”

项少龙心叫不妙,低了头躬着身,扶房生移往一旁。偷眼一瞥,戴了面纱的凤菲盈盈俏立眼前,旁边是那仍穿男装的小屏儿和另四名俏婢,在十多名家将簇拥下,这美女正打量自己。

那小屏儿显然认不出自己来,一脸怒容道:“发生了甚么事?”

张泉和另一人不知由甚么地方钻了出来,待要说话,旁边那长相颇英俊的中年人抢着道:“只是发生了无意的碰撞。”接着向项少龙喝道:“你就是那新来的家伙吗?真没用!还不快滚下去,难道要大小姐等你吗?”

张泉听他指桑骂槐,脸色一变。

凤菲那妙比仙乐天濑的声音在面纱内响起道:“沙副管事!”听来隐带责怪口气。

沙立目的已达,得意洋洋的闭口不语。

凤菲瞧了项少龙一眼,淡淡道:“以后小心点好了,扶了房生回房后,再下来给套车吧!”

项少龙抹过一把冷汗,知道她们主仆果然认不出自己来。看着她在前呼后拥中步下跳板,心中只能苦笑。这么一来,他就休想可开溜了。何况他感到房生一天腿伤未愈,自己也该留下来照顾房生。这就是他项少龙做人的原则了。

◇◇◇◇◇

不知何时,雪粉又开始降下来。

在黄昏的朦胧光线下,细雪轻柔无力地飘舞着,似很不情愿才落到地上结束了那短暂而动人的旅程。一切都放缓了,被净化了。

项少龙策着健马,载美而行。前方四名家将开路,后面还随着八名家将。

魏兵的指挥偏将敖向亦带了十多名亲随,伴侍两旁,益发显出凤菲备受各国权贵尊重的身份。她就像二十一世纪色艺双绝的艺人,谱出的曲词均盛行一时,非是一般出卖色相的歌伎所能相比。

在这种前呼后拥的情况下,项少龙纵没房生这负担,亦溜不了。非是没有可能,而是会教敖向生疑。最妙是敖向自然以为项少龙是已替凤菲办事多年的御者,故对他半点都不起疑心。

他完全不知目的地在哪里,只知追在前方家将的马后。蹄声嘀嗒中,车马队畅通无阻的开入陷在一片白茫茫的古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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