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秦记(475)

看着她摇曳生姿的背影,项少龙只好报以苦笑,只好寄望在再下一个站有逃走的机会了。

◇◇◇◇◇

次日船泊码头时,项少龙来到甲板上,只见码头上满布从城中来想一睹凤菲风采的齐国官民,城守大人更亲自上船来向这三大名姬之首请安,使项少龙更是毫无逃走的机会。

他已开始生出不耐烦之心,这艘船对他来说只是个开放式的河上监狱。

唯一安慰的是经过这一段的日子,他的精神体力都完全恢复过来,人也比逃亡时好看多了,不再于人皮黄骨瘦的感觉。

回房时在舱廊与张泉撞个正着,对后者怨毒的眼光,他只是一笑了之。他这时已和同房的四名家将级团友混熟了,遂问起他们下一站船停处。

一个叫费淳的笑道:“沈兄在想娘儿们了。”

这费淳中等身材,那即是说比项少龙要矮了整个头。相貌平凡,但性格随和,使人感到和他在一起很轻松。四名家将中以他年纪最大,刚好三十出头。

另一名家将冯亮道:“大后天的翟城是到临淄前最后一站,耍耍乐就得把握时机,因听说临淄物价高涨,要玩都抡不到我们哩。”

冯亮是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长得高大精壮,只比项少龙矮上两、三寸,四人中数他最有识见。

另一名家将叫雷允儿,比冯亮还少上两岁,手长脚长,形如猿猴,颇有形格,与上层的一个俏婢相好,颇为自负,对项少龙虽友善但亦带点妒意。闷哼道:“泡妞儿不一定要用钱吧?到时看我的手段好了。”

费淳和冯亮立时起哄,三人闹作一团。项少龙想起二十一世纪时自己和队友小张、蛮牛、犀豹等人的情景,心中洋溢着一片温暖。男人的话题总离不开女人和金钱。

翟城可说是最后一个溜走的机会。若到了齐都临淄,便危险多了。只是田单的手下,认识他的便大有人在。最糟是他身为凤菲的御手,若整天载着她往来于权实的府第,暴露身份的机会大增,其中险况,可想而知。

快要席地就寝时,门声响,一名婢子来找项少龙,说凤菲要见他。项少龙颇感受宠若惊,又是心中打鼓,不知凤菲因何要纡尊降贵来见他。

领路的俏婢有点眼熟,旋即想起正是那天喝止自己到船头去的刁蛮恶婢,遂道:“这位大姐怎么称呼?”

婢子冷叱道:“问东问西的,这么多说话?待会见到大小姐,你最好守好规矩。惹怒了她你就要吃不完兜着走。”

项少龙给她一轮抢白,推测她可能是小玲姐那边的人,又或是好朋友之类,所以才如此对自己充满敌意,哪会和她计较,微笑不语,随她登往上层去。

◇◇◇◇◇

凤菲没有戴上面纱,神色安然的坐在舱厅中特为她设的席位里。

项少龙施过晋见之礼后,依她指示在离她半丈许处的软垫坐下。

那恶婢退了出去,厅内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男女间的吸引,乃与生俱来的天性。项少龙忍不住暗地饱餐秀色。

只是她的坐姿已非常动人,高雅素的丝袍宽大下摆把她下肢完全掩盖,裙脚拖往地席左旁处,而虽是坐着,她的腰肢仍挺得笔直,使她酥胸的曲线更为突出,神态骄傲又闲雅。只要是正常男人,都会泛起若能摸上一把,必似如登仙界的醉人感觉。

她的秀发在头上结成了环髻,绝世玉容平静无波,使项少龙不由忆起图先对她“内外俱美”的赞语。

她身旁放了一张五弦琴,木色沉香,衬托起她浅白底淡黄凤纹的宽大袍服,显得她更是绰约多姿。

这确是幅动人之极的美女坐图,如诗如画般更显秘不可测的美丽。

厅里火焰内柴炭正燃烧着,偶而送来劈啪之声,配合河水撞上船身的声音,交织成有若仙籁的交响曲。

以项少龙这么有自制力的人,一颗心亦不由不被这美女强大的感染力溶化。

不愧是三大名姬之首。难怪这么多公卿大臣、王侯将相,要倾倒在她的裙下。不要说能一亲芳泽,只要她肯回眸一顾,已是天大恩宠。

心弦震动时,凤菲淡淡道:“无忌公子是怎样死的?”

项少龙立时提高警觉,垂首黯然道:“若大小姐这句话是在大梁问我,小人定不敢如实给出答案。”

接着如若目睹般勾画出当时情景,又感同身受地道:“安厘那昏君当时病得快要死了。龙阳君和太子增带了大批禁卫来到我府,送来了一杯酒。接着信陵君便逐批的找了我们去吩咐后事,然后就喝了那酒,唉!”他知道若说得不够详细,必会使这兰质慧心的美女心疑,索性编小说般详道出了经过,免得她再追问细节详情。

凤菲果然不做疑心,幽幽叹了一口气,沉吟不语。

项少龙心念电砖,如她对自己已动疑心,甚至可能怀疑自己就是项少龙,故才来盘问他。但他却颇有过关的自信,先不说她对自己的模样,只是在某一环境匆匆留下的印象;且当时灯光神暗,自己的服饰神态又与今大异,再加上他项少龙此时满脸胡髯,人又至少瘦了十多斤。而最重要的是张泉是通过魏国的官家马道把他聘回来的,谁能想到其中竟有如此转折。

凤菲的目光又再落在他脸上,柔声道:“沈良你真的只是无忌公子的御手吗?”

项少龙微一愕然,已想出另一套释疑之法,颓然道:“大小姐的眼光真厉害,小人本是赵国廉颇大将军的手下,随廉大将军离赵往投无忌公子,被无忌公子看中收为客卿,还以为可再有一番作为,岂知人算不如天算,最后落泊大梁。经此两次变故,小人对功名已淡若止水,只希望能赚一笔钱,找个穷乡僻壤,以清茶淡饭安度余生算了。”

凤菲动容道:“人算不如天算,这句话说得真好,其中包含了多少无奈和失意。沈兄的遭遇令人感慨惋惜,若不怕大材小用,可安心为我管理这歌舞团。”

项少龙装出汗颜之色。垂首道:“怎当得大小姐沈兄之称,况且我只是初来甫到的新丁,难以服众,大小姐千万不要抬举小人。”

凤菲微笑道:“我周游列国,阅人无数,只看你亢而不屈,在大庭广众从容自若的神态,便看出你非是惯为奴仆的人。唉,你使我想起在咸阳遇到的一个人,若非张泉能肯定你的身份,我就会认错人了。”

项少龙吃了一惊,装出大感兴趣样儿,问道:“我是否长得很像他呢?”凤菲定神打量了他一会,眼中射出茫然之色,梦呓般道:“确有点相肖,尤其是你的眼神。不过现在就算没有张泉的肯定,也知你不会是他了,因为中牟传来消息,他已安然回去。可笑魏人差点把大梁翻转了过来,原来只是一场误会,当然拿不到人啦!”

项少龙立即醒悟过来,知道滕荆两人接到荆家村送去的消息,清楚了他的处境,才故意放出烟幕,说他已安返中牟,好教敌人放弃追捕他的行动。这一着高明之极。只要找倒如乌果那类身形酷肖他的人,加点易容法,远看去确可以骗人。而唯一知道他到过大梁的龙阳君,则是有口难言,不敢把真相说出来。

说到底,龙阳君的心仍是向着他。在这种顺水推舟的情况下,亦只好闭口不言,帮他一把。至于王宫秘道的破绽,可能至今仍未被发现,又或发现了亦该不会怀疑到他身上去,因为事情实在太超乎一般人的想像。

想到这里,立时阴霾尽去,颇有再世为人的感觉,口中却道:“原来大小姐指的是秦国的项少龙。”

凤菲深深望了他一眼,秀眸射出缅怀之色,却没有说话。在这一刻,项少龙知道凤菲对另一个自己生出了微妙的感情,大感荣幸。

凤菲柔声道:“今次到临淄,便完成了我游尽各国都城的宏愿,之后我打算把歌舞团解散,返回南方,过点平淡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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