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荒传说(出书版)(366)

江文清娇呼道:“掉头!”

“当!当!当!”

传信兵敲响铜锣,向其它各船发出掉头的命令。

河道倏然转直,首先入目是前方河道的幢幢船影,还未看清楚属何方的战船,两岸喊杀声震天,以百计的投石机和过千的敌人箭手,弹起以百计的石头和射出以千计的火箭,骤雨般向他们洒来。

船身破碎起火,完全没有还击之力。

屠奉三见势不妙,狂喝道:“弃船逃生!”

在午后的阳光里,刘裕在一道小溪边洗擦身上的血污和伤口。

到现在他仍未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可以肯定的是边荒集已一败涂地,竺法庆成为最大的赢家,不但夺得边荒集,更可以大模大样的到建康去宣扬他的妖教。

昨晚他和燕飞等弃船登上颖水西岸,却被一组近五百人如狼似虎的建康军冲散,他拼死护着江文清杀出重围,走不到二、三里路遇上另一队追兵,激战下两人分头逃走,就此失散。

他还想回边荒集去看看情况,幸好先一步发觉,以千计的匈奴骑兵,正漫山遍野的从边荒集的方向搜索过来,吓得他忙掉头逃生,到这里才歇下来休息。

一切都完了。

边荒集肯定已失陷敌人手上,否则赫连勃勃的人不可能分身到这边来,摆明是为搜捕追杀从边荒集逃出来的荒人。

刘裕从未想过自己会如此惨败,他被选为主帅,当然须付上责任,他深深自责。

以往的一切努力,在无情的现实下已化为碎粉,以后的命运更是不堪想象,司马道子的势力立即大幅膨胀,失去边荒集的北府兵,更不能不看他的脸色做人。

自己的将来只是一条死路。

天下虽大,却再没有容身之所。

边荒集失而复得的历史不可能会重演,因为敌人有前车之鉴,必尽一切力量把逃往边荒的荒人赶尽杀绝。如荒人逃往南方或北方去,那更是敌人的势力范围,荒人只会成为被搜捕的猎物。

他刘裕更是司马道子和王国宝欲得而诛之的头号猎物,刘牢之亦不肯为他这个再没有用处的人提供保护。

除了一死,还可以干什么呢?他忽然强烈地想起王淡真。

唉!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自己还算是男子汉大丈夫吗?他更愧对谢玄,害怕见到谢家被弥勒教报复凌辱的惨况。从未试过像眼前这刻般,他害怕面对将来。

失落和恐惧把他推至情绪的渊底,苦海无边,解脱的方法只有一个。

然后他发觉自己取下背上的厚背刀,横架颈上。

只要横刀一抹,便可以把一切了结。自尽总好过落入敌人手上,受尽折磨凌辱。

前途再没有半点光明。

蹄声忽起,自远而近。

刘裕生出走投无路的绝望,惨笑一声,正要了结残生,一声娇叱,把他唤醒过来。

这不是江文清的叫声吗?刘裕忘我的从溪水边弹起来,全速循声赶去。

燕飞蹲在一个小丘上的草丛里,看着一队建康军趾高气扬地驰过,心中却在滴血。

眼前可怕的现实,令他忆起当年慕容文率领恶兵来屠村的情况,壮丁一律斩首,妇女则先奸后杀,如此恶行正在边荒集重演着。

天亮后,他仍和宋悲风、屠奉三、拓跋仪和近二百名战士逃亡,忽然建康军从四面八方杀至,领头者正是竺法庆之徒王国宝,一下子便冲得他们溃不成军,只能各自逃命。他们就此失散,再不知其它人的生死吉凶。

事情怎会如此急转直下呢?自己错在低估竺法庆的能耐。以竺法庆的手段,奉善既落入他手上,奉善本身又是贪生怕死之徒,自然受不住酷刑,尽吐心中秘密。

竺法庆该早晓得心佩在集内某人身上,自然地误以为持佩者为安玉晴。

所以竺法庆千方百计也要诱擒安玉晴,而自己那时仍未醒悟,否则将不致弄到今天这般田地。

拓跋珪攻陷平城,令他首次生出能救回纪千千主婢的希望,现在一切希望均告幻灭。

在没有边荒集的支持下,他要在慕容垂手上救回纪千千主婢只是痴人作梦。

他终是斗不过慕容垂,更斗不过竺法庆。后者的才智和奸狡,更远出乎他想象之外。

他下一步该怎么走呢?燕飞心中一片茫然,不但看不到任何希望,更不知该到哪里去。

他可以便如此失去斗志,至乎放弃拯救千千主婢吗?不!

纵然是死,他也要去尝试,以卵击石便以卵击石吧!他要以殉死来向纪千千显示他对她至死不渝的深情。

他决定到荥阳去。

就在此时,冰寒的心佩开始生出变化,逐渐温热起来,一阵一阵的传来,正是天地佩对心佩的灵奇召唤。

他第一个念头是要封锁心佩,下一个念头却是放弃这么做,因为他晓得,这或许是杀死竺法庆的唯一机会。

卷十七 第六章 绝处生机

刘裕从树顶跃下,厚背刀一闪,马上骑士立即毙命,让出坐骑,予他安然落在马背上。

即使最胆小心软的人,经过昨夜的撕杀,此时也会变得心狠手辣,不当人命是一回事。因为,若非如此,绝没有可能活到这一刻。

追杀江文清的是三十多名建康军,而江文清之所以能捱到现在,非是因她仍有顽抗之力,而是因为掉了帽子,露出女儿家的身分。而这批禽兽贼兵,则希望能把她生擒活捉,以满足兽欲。

此时他们在四周叱喝,驱赶江文清逃走,等待她力尽的时候。

刘裕的战略正是针对敌人而定,以他目前的体能状态,根本没法应付三十多名战士,所以必须用计。

他斩杀位于最后的骑士,趁人人注意力集中在密林里狂奔的江文清,刘裕催骑而前。

厚背刀连闪,又有两骑给他从后偷袭,连临死前的惨呼亦来不及发出,便堕马身亡。

刘裕探手抓着失去了主人的空骑缰绳,加速前进,另一名骑士别过头来想和后面的同伙说话,骇然看到个陌生人,正要惊呼,刘裕长刀前砍,那人咽喉被割,一声不吭的掉下马背去,发出沉重的堕地声。

前面两骑终于警觉,别头后望。

刘裕再无顾忌,拉缰在两人间穿过,刀光打闪,两骑来不及拔出兵器,先后被他劈得往地直坠。

敌人终于发觉有异,纷纷拔出兵器,掉头往刘裕杀来。

刘裕正是要对方如此,此时他和江文清间只剩下四名骑士,其它人均在左右外档,来不及拦截他。

当然!假设前方四骑能挡他一阵子,敌人便可把他重重围困,而他是绝不会让敌人有此机会。

刘裕长笑道:“燕飞来哩!”

前方愈走愈慢,看情况几近虚脱的江文清,闻言娇躯剧震,一个倒栽葱掉往地面去。

前方四骑果然闻燕飞之名而色变,气势登时减弱几分,也没暇分辨为何“燕飞”用刀而不用剑,可知燕飞威名之盛。

刘裕借燕飞之名行事,亦是有说不出来的苦衷,因为如用真名,让这批骑士回去上报司马道子,这奸贼便可以公然治他以叛国之罪。

“当!当!当!”

三记兵刃交击的清响加上一声惨叫,刘裕已冲破敌人的拦截,朝躺在地上回头来瞧他的江文清冲去。

四骑则冲往刘裕后方,因留不住势子。

其中一骑缓缓离开马背,从马股滚落地面,因刚被刘裕迎头斩了一刀。

“文清起来!”刘裕吆喝一声,同时还刀入鞘。

江文清知此是生死关头,勉强坐起,已给刘裕抓着后背,提得凌空而起,坐入刘裕怀里。刘裕单手策马,另一手仍牵着那匹空骑。

直驰出三十多丈后,后方蹄声轰鸣,余下的二十七骑疯了似的追来。

刘裕生出与江文清生死相依的感觉,凑在她耳边道:“文清可以策马吗?”

江文清微一点头,接过缰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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