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荒传说(出书版)(464)

刘裕听得心如刀割,比起王淡真来,纪千千和小诗的遭遇已强胜多了,至少慕容垂礼待她们。而王淡真的情况则真正是不堪揣测,至乎他不敢去想,否则肯定发疯。他到这里来本是要淡忘刚才的梦魇,岂知反被勾起心事。

还有什么可以安慰他呢?

风声响起,从后而至。

刘裕警觉的别头瞧去,卓狂生正腾空而至,从山顶跳跃下来,落在两人身前。

卓狂生对庞义露出注意的神色,打量他几眼,带点询问意味的眼神射向刘裕,道:“你们在谈什么呢?”

刘裕向他打个眼色,着他不要寻根究底,顾左右而言之道:“闲聊吧!你没有休息吗?”

卓狂生在两人对面的平石坐下,道:“现在的生活才稍为回复正常,荒人大多是夜游鬼,而我更是夜游鬼里的夜游鬼,白天是用来睡觉的,晚上方是我享受生命的时候。哈!既然你们只在闲聊,不如一起来听听我那部巨着的结局,给点意见。”

刘裕奇道:“你在说笑吧!你的惊世巨着不是才刚开始,到现在只有个多月的时间,这么快便写完,我还记得你说要写书时,刚巧奉善被弥勒教的人悬尸示众。”

卓狂生抚须笑道:“胸怀没有点远见,怎配当边荒的史笔。我这部着作因边荒集而来,从其人事变迁反映边荒集的盛衰荣辱,亦会跟从边荒集的云散烟消而结束。”

庞义咕哝道:“不要胡言乱语,边荒集怎会完蛋?”

卓狂生道:“所以你没有资格来写这本天书,因为欠缺视野,写出来的东西当然不会动人,更不会有血有肉,只会令人闷出鸟来。”

转向刘裕道:“你现在是我们的统帅,对此有什么看法呢?”

刘裕被迫去想将来的事,苦笑道:“自晋室南渡后,南方从未出现过像眼前般的混乱形势,北方则因大秦解体,亦四分五裂。在未来的十年将是迁变无常的一段时间,恐怕没有人能预见变化,或许就是那么一直乱下去。

“噢!”

卓狂生和庞义齐盯着他,前者问道:“什么事?”

刘裕想起的是胡彬告诉他白云山区的天降灾异,心中生出不寒而栗的感觉,难道灾异直指边荒集,预告边荒集的灭亡?否则便不该发生在边荒集附近。

一时间,他不想说出来,也不愿说出来。道:“假如南北一统,边荒集自然完蛋,因为边荒再不存在。”

卓狂生舒一口气道:“差点给你吓死。我的想法与你不同,统一天下谈何容易,以苻坚的实力仍以亡国灭族收场,其他人更不行。依我看南北的对峙会继续下去,直至一个真正的霸主出现,目前的所谓霸主,没有一个有这种能力。”

庞义道:“慕容垂也没有这个资格?”

卓狂生理所当然的道:“他开罪了我们所有荒人,怎会有好收场呢?”

庞义为之语塞。

刘裕道:“如非出现统一之局,边荒集该可以继续繁荣下去。”

卓狂生叹道:“世上是没有永远不变这回事,边荒集的问题,在于她显示出来的影响力和战略性。小小的一个城集,却主宰着南北政权的盛衰,现在当然没有问题,因为南北各大势力乱作一团,自顾不暇。可是南北形势一旦分明,政局稳定下来,当权者绝不容边荒集的存在,那时边荒集肯定会完蛋,或许是十年,或许是二十年内的事。我的巨着亦不得不随边荒集的灭亡而终结。”

庞义听得脸色发青,安慰自己道:“也可能是数十年后的事,老子那时该没眼看了。”

卓狂生叹道:“没可能拖那么久的,你和我都可以亲眼目睹边荒集的灭亡。事实证明了边荒集根本守不住,而我们只能在南北势力的夹缝中生存,且是骄傲地生存,而不是苟且偷生。边荒集的声名会在我们有生之年攀上巅峰,再逐步走向灭亡。不要害怕,这正是最精采的人生,与边荒集一起经历她最伟大的时代。我正因见你老庞哭丧着脸,才指出你的错误,只要你持着和我同样的看法,你会享受到眼前每一刻的珍贵时光。”

刘裕忍不住问道:“你自己又有什么打算?”

卓狂生仰望夜空,双目神光闪闪,充满憧憬的神色,徐徐嘘一口气,道:“当边荒集灭亡的一刻,我会跑上古钟楼的观远台上,写下边荒集的结局,然后殉集自尽,以我的死亡作为巨着最后的终结。这是多么凄美的故事。”

一时间,刘、庞两人都说不出话来。

刘裕耳际像又响起屠奉三临别前一番充满感触的话。

“有一天刘兄成为南方最有权势的人,请别忘记边荒集,让荒人继续他们自由写意的生活。”

桓玄离开卧榻,心里明白榻上的绝色美人儿正默默淌泪,却不揭破。他已多年没尝过连续多晚的激情,伏在她身上,便像把建康所有高门踩在脚底下,那种感觉是无与伦比的。

他披上外袍,推门离房。

侯亮生正焦急地在内厅等待,见桓玄出房,忙迎上施礼。

桓玄不悦道:“这么晚了!什么事不可以留到天明再说呢?”

侯亮生忙道:“前线传来急报,桓伟将军和两湖帮的联合行动惨败而还,兵员折损过半。”

桓玄遽震失声道:“这是不可能的。”

侯亮生道:“关键在刘牢之背叛了我们,派出水师封锁淮水,令我方水陆两军无法会合,反被荒人以奇兵逐个击破,死伤无数。”

桓玄咬牙切齿道:“刘牢之!有一天我会亲手把你的肉逐片逐片的割下来,方可泄我心头大恨。”

侯亮生道:“刘牢之的背叛,使王恭立陷险境,更是孤立无援,我们该怎办好呢?请南郡公定夺。”

桓玄下意识的回头往关闭的房门看了一眼,沉吟片刻后道:“我们到外厅去说。”

燕飞讶道:“竟然是小仪。”

高彦没有他那么好眼力,闻言喜道:“这么多骑兵,肯定是他到盛乐召援兵来哩!至少有数千之众。”

燕飞道:“没有那么多,约二千来骑,还有近五十辆骡车,且大部分是荒人兄弟,我族的战士只占小部分。”

一骑排众而出,超前奔上斜坡,见到燕飞大喜道:“我们拓跋族的英雄,边荒的英雄,你们怎会在这里的?”

燕飞道:“此事说来话长,你们又是什么一回事?”

拓跋仪道:“我返回盛乐,得到千匹战马和百名战士,回来与你们并肩反攻边荒集,沿途遇上不少流亡往北方的族人和荒人兄弟,更有人闻风归队,我乘势派人手,召集躲在边荒各地的荒人,最有效是晚上在高处打起边荒集召集的灯号,所以你才有机会看到眼前的壮观场面。”

燕飞道:“此处不宜久留,我们边走边说吧!”

转向高彦道:“你负责领路,我和小仪押队尾。”

高彦一声领命,高呼道:“兄弟们!随我来。咦!”

拓跋仪跃落地面,道:“用我的马吧!不然成何体统?”

高彦毫不客气,飞身上马,领路去了。

大队绕过小丘,朝颖水方向推进,见到立在丘上的是斩杀竺法庆的大英雄,登时士气大振,纷纷欢呼致敬。

在外厅坐下后,桓玄沉思良久,道:“刘牢之并没有直接加入战斗,对吗?”

侯亮生道:“不过并没有分别。且我在较早前接到消息,何谦在到建康的途上被王国宝突袭遇害,令司马道子和刘牢之之间再没有障碍。”

桓玄色变道:“消息从何而来?”

侯亮生道:“来自司马道子。”

桓玄失声道:“什么?”

侯亮生道:“司马道子通过司马德宗向各方重镇发出檄文,公告已把王国宝问斩,还历数他的罪状,其中一条就是袭杀何谦。”

说罢双手高举过头,奉上来自建康朝廷的檄书。

桓玄接迟檄书,拉开匆匆看毕,愤然投于地上,大怒道:“我操你司马道子的十八代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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