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荒传说(出书版)(719)

楚无瑕轻轻道:“族主何不坐下来,陪无瑕闲聊两句,好让无瑕为你解忧。”

拓跋珪淡淡道:“我还是喜欢站在这里,这是我的一个习惯,喜欢时刻保持警觉,这是做马贼时养成的坏习惯,令我睡难安寝,假如连这种事你也可以为我解忧,说不定我真的会迷上你。”

楚无瑕讶道:“原来收留我和爱我根本是两回事,那无瑕不得不施尽浑身解数来博取族主的爱宠,就看族主是否有胆量尝试一些比较危险的玩意,肯否为治好失眠症付出代价?”

拓跋珪大感兴趣道:“究竟你有何提议?因何竟牵涉到胆量的问题,又须付出代价?”

楚无瑕取来放在枕边的百宝袋,探手从内取出一个高只三寸的小药瓶,以两指捏着,送到拓跋珪眼前,柔声道:“这是我从佛藏取来的宝贝,瓶内盛着三粒宁心丹,乃来自汉人的丹学大家,有半仙之称的郭景纯之手,是健康高门梦寐以求的珍品,乃无价之宝。”

拓跋珪哑然笑道:“难怪你说是有危险的性的玩意,竟然是这么一回事。你当我拓跋珪是什么人呢?际此大敌当前的关键时刻,怎能像南方那些所谓名士般沉迷于丹药,还用做正经事吗?”

楚无瑕淡淡道:“无瑕现在的命运,已与族主连结在一起,怎会做不利族主的事?这宁心丹并不会影响人的神志,反会令你的思路更清晰,忘忧去虑,保证有几晚可以安眠。”

拓跋珪却丝毫不为所动,道:“听来确有点吸引力,不过服食丹药是有后遗症的,我是绝不会试这种东西。”

楚无瑕微笑道:“刚好相反,宁心丹之所以被视为丹宝之一,正因药效令人惊奇,可持续十多天之久,却不会有任何后遗症,瓶内本有七颗宁心丹,给大活弥勒和佛娘各服去一颗,另两颗则被我在回程上服用了,你看我像出了事的模样吗?”

拓跋珪双目射出精芒,盯着她道:“你有什么心事,为何连服两颗宁心丹?”

楚无瑕叹了一口气,徐徐道:“告诉我,世上还有什么值得我开怀的事呢?”

拓跋珪差点哑口无言,因为从她幽怨的语气听出,她是对他并未迷上她的话作出反击,只好岔开道:“你的话不是前后矛盾吗?刚说过这玩意带有危险,且须付出代价,现在又说服宁心丹不会有不良的后果。”

楚无瑕把药瓶放入被子内,一双美眸闪闪生辉,道:“族主误会了,无瑕指的危险,并不是宁心丹本身,而是服药后会引发的情况!你尝过宁心丹那种滋味后,便永远忘不掉那种感觉,至乎觉得那才是真的快乐,人要如此活着才有意义。当这样的情况发生时,你会忍不住追求丹药的效应,最终变成沉迷丹药的人,和健康的高门名士变成同路人。那才是最大的危险。”

拓跋珪沉吟半晌,皱眉道:“既然如此,竺法庆和尼惠晖怎能停止服用呢?照你说的道理,瓶内该没有半颗剩下来。”

楚无瑕欣然道:“问得好!先不说他们都有钢铁般的意志,最主要他们服药的目的,有点像神农尝百草,是要亲自体验宁心丹的药性,看看可否制造出类似的丹药来。制丹炼药卖往南方,一直是我们弥勒教一个重要的收入来源。”

拓跋珪问道:“他们成功了吗?”

楚无瑕道:“郭景纯学究天人,对丹药有独特的心得,除非试丹的是‘丹王’安世清,否则,天下怕没有人能复制出里没年个一颗宁心丹来。不过已足可令我们大幅改善五石散的炼制,令南方名士更趋之若骛。差点忘了告诉你,五石散是一盘有高度竞争性的生意,品质非常重要,绝瞒不过服惯药的人。”

拓跋珪笑道:“你们是不安好心才对。不但可从南方人士口袋里掏钱,还害得人不思进取,沉迷丹药。”

楚无瑕笑道:“一个愿打,一个愿捱,有什么好说呢?名士服药之风又不是因我们弥勒教而起,我们亦只是因势成事。宁心丹的利和弊全给族主说清楚哩!一切由族主决定,我只是提供族主一个选择。”

拓跋珪沉吟道:“只要意志坚定,是否可以说停便停呢?”

楚无瑕往他望去,美目内异彩闪烁,似是在说:族主终于心动了。

卷三十三 第三章 公子心声

当刘裕离开谢家的一刻,他有截然不同的感觉,他的生命再不是活在对过去的追悔和仇恨里,而是奋勇前进,为自己的目标和理想努力,关键正在于谢钟秀。

谢道韫指建康的高门对他又爱又怕,他何尝不对建康的高门爱恨难分。他是由建康高门最显赫的谢玄,一手提拔起来,但亦是建康门阀的制度,令他失去了最深爱的女子。他一向是个实事求是的人,所以肯和司马道子妥协,与高门里的有志之士结盟,但绝不表示他同意高门永远把寒门践踏在脚下的门阀制度,只是在形势所逼下,不得不作出的手段。

王弘说得对,门阀制度由来已久,不是任何人能在短期内摧毁,那只会带来大灾难,令南方四分五裂。

燕飞也说得好,人是不能永远活在仇恨里,那只会侵蚀人的心。

在如此这般的情况下,他最想得到的便是谢钟秀,只有她可使他把对淡真的爱转移到她身上,且于他个人来说,等于彻底摧毁了高门寒门间的阻隔,兼且她是谢玄之女,如果他能予她幸福,也是报答谢玄恩情的最好办法,更何况她对自己是如此依恋,充满期望,他刘裕怎可一错再错,坐看她成为高门大族政治的牺牲品,步上淡真的后尘。

他是决不容这样的情况发生的。

他要成为新朝的天子,这已成为他唯一的出路。

宋悲风的声音把他扯回现实去,只听他向坐在身边的燕飞问道:“大小姐的情况如何?”

燕飞大有深意的瞥刘裕一眼道:“宋大哥可以问刘兄。”

刘裕收拢心神,点头道:“大小姐精神非常好,表面看不像曾受重伤的人,说了很多话仍没有露出疲态。”

宋悲风欣然道:“小飞的疗伤之术,肯定是当世无双。”

燕飞含笑瞧着刘裕,道:“是否我的错觉,刘兄的神态似有点异于平常模样。”

刘裕差点想把心事尽情倾诉,却知万万不可,他顾忌的当然不是燕飞,而是宋悲风。矛盾的是他必须取得宋悲风的合作,才能进行他决定了的事。

首先他必须再秘密与谢钟秀见另一次面,弄清楚她对自己的心意,同时自己也须向她表明心迹。他会把心中的爱意,完全向她倾注,便像当日对淡真的热恋。

这是至关紧要的一步。

宋悲风亦若有所思地盯着他。

刘裕生出被他看破心事的感觉,微笑道:“我确实有焕然一新的感觉,其中道理可否容我稍后禀上。”

燕飞点头道:“明早吃过早点,我立即上路。”

心想的是离开建康前,先向安玉晴道别,只是不想说出来,因为感到不宜让她卷入刘裕的事情去。

宋悲风道:“与孙恩的事了断后,小飞可否于返回边荒途上,向我们报个平安。”

燕飞微笑道:“那时你们仍在建康吗?”

刘裕道:“宴后我们会告诉你报平安的手法。这方面是由老屠负责的,他会在短时间内在孔老大的传信基础上,加以扩充而成为我们的军情网,只要你在某处留下口信,我们会很快收到信息。”

燕飞点头道:“你们终于大展拳脚哩!”

刘裕目光投往出现在前方的淮月楼,正要说话,忽然抽一口凉气,嚷道:“我的娘!发生了什么事?”

燕飞也愕然道:“码头上怎么聚集这么多人,且大部分是楼内的姑娘,有什么热闹好看的呢?”

见到他们的小艇不住接近,守在码头区过百的男女齐声欢呼喝采,不住呼唤燕飞的名字。燕飞立感头皮发麻,知道是冲着他来的尴尬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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