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那个人，植物系量子兽哨兵……”谢予安啊艰难地喘了口气，手背上瞬间青筋暴起，仰起头断断续续道：“应该是、是斯芬克斯.维奇的下家，马上去查他……快！”

保罗下意识道：“是！”

说完这一句话，像是抽空了他所有的力气一样，因为失血过多让他浑身上下都在发冷，似乎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处在什么环境下，就一头栽进了黑暗。

意识到此为止。

联盟，中央城区。

中央城区——实际上是位于亚洲东部十二座一级城市的统称，这十二座城市是如今全球最大的人口聚集区，同时也是全人类最发达的政治、科技、文化中心。

联盟实际意义上的顶级公/权力部门，包括联盟大会秘书处办公厅、联盟军事管理委会办公厅、联盟法院、联盟检察处在内的所有高级机构都位于中央城区。

是夜，联盟中央医院。

直升机直接降落在医院大楼顶部的临时停飞点，严阵以待的医生和护士在担架推下飞机的一瞬间便涌上来，训练有素地把人推进了急救室。

寂静无人的走廊上，门口处站着荷枪实弹的两排特别行动处的武装人员，朱恩和保罗则各自守在手术室门前。

整整四个小时过去了。

整个走廊死一般的寂静。

花花贴在手术室门上摊成了一团，拼命地要往门缝里面看，但是不出所料地什么也没看着。

花花飘到周延的膝盖上蹲着，周延旁边蹲着的是一脸忐忑不安的田熹。

花花眼巴巴地喊道：“爸爸……”

……爸爸？！

唰唰唰四道目光挪过来，最后死死地钉在周延脸上。

“花花……这是？”李保罗目光复杂地看着花花：“你爸爸？你什么时候又多了个爸爸？”

花花：“啊？”

“融合信息素拟态量子形态生物。”

蹲在一边的田熹忽然插声，疑惑问道：“但是根据科学研究，向导信息素在同态信息素融合中往往是充当‘母体’这一角色，包括现存的人类生殖辅助技术也通常用向导生殖细胞培养卵细胞，所以你为什么不叫谢妈——”

“等等！”

李保罗立马打断田熹，把那两个叠字强行按了回去，生怕他这句话说出来就会被自己不省人事的顶头上司按在地上摩擦：“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种细节就不必在太意了吧！”

田熹若有所思，半晌“哦”一声，那意思是好吧。

周延两只手搭在膝盖上，低着头一言不发。但是他身上浓重的哨兵信息素还没有散去，仍旧像是安静杵着的一头史前凶兽，让人想忽略都难。

他右手手背上布满了乌青的指印，在骨骼明晰的手背上看起来触目惊心——是谢予安昏迷之前活生生攥出来的。

李保罗看着就觉得牙疼，小心询问道：“你要不要下楼去治疗一下，或者是……”

“不用。”周延抬起头，直视着眼前的人：“没时间了。”

李保罗不明所以地闭了嘴，一头雾水。

十五分钟之后，他就知道“没有时间”是什么意思了。

一个穿着军装的人大步从走廊的另一端走过来，是一个典型的黄种人年轻男子，还带着一位大概四十上下穿着正装的中年男人。

穿军装的年轻人原地站定，放轻了声音，抬手敬了个军礼，又出示了证件：“两位，我是北美区军事委员会特战小组，我叫彭阳。”

朱恩上前接过证件看了一眼，冲保罗点了点头，两人也回敬了一个军礼。

“实在是非常抱歉。”

那年轻人看似温和，却是义正言辞道：“我方平派出工作组追查几名北美监狱转押的囚犯，没想到竟然和谢长官的押送任务发生了冲突，我们这边的协查通报和任务说明翌日将会向特别行动处抄送，现在我要奉命召回我方人员。”

北美区？

这一趟程序自然是没有问题的，况且至今谢予安还昏迷不醒，周延杵在这儿也没半点用处，李保罗便道：“当然，我方收到后会如期回复。”

彭阳一点头：“劳驾。”

彭阳身边的中年人顿时上前，对周延低声道：“周女士在楼下等你您。”

周延猝然抬起头，和中年人对视着。

彭阳摊手，意思是他也无能为力。

“我等到他没事了就会离开中央城区。”周延毫不犹豫道：“你先去答复吧。”

中年人顿时露出一个为难的神情。

彭阳连忙上前，一把把中年人拉过来，低声劝道：“谢长官还没出来，我们现在走人也未免有不负责任的嫌疑。”

“这样，等谢长官确认没事了，我马上把他带下来。”

“可是……”

“行了？哎哟我说……”

好说歹说半晌，中年人这才略微一点头，转头往穿过走廊出去了。

彭阳猛地松了口气，脸上本来就不多的正经一口气散干净了，一屁股就在周延身边坐下。

“这个小向导又是谁？”他看了一眼满脸好奇的田熹，很不要脸地冲他眨了眨眼睛，道：“哎我去吓死我了，我跟你说——哎哟花花宝贝儿！？”

这一嗓子出来，所有人都是一愣。

朱恩顿时皱眉道：“容我提醒，这里是医院，先生。”

“OKOK。”

彭阳连忙压低了声音，一把把周延膝盖上的花花薅过来，稀奇地边揉搓边打量着：“花花还是这么可爱，你还记得我吧？我当时还想当你的干爹来着，但是周延没同意。”

他问：“怎么样？你爸爸对你好吧，没缺你吃缺你穿没给你找后妈吧？”

所有人头上都冒出来一个巨大的问号：“……”

李保罗扶着额头：“这位先生……”

周延冷冷抬起眼，一言不发地看着彭阳。

“懂、懂，不能说。”彭阳心眼儿比黑洞还大，看不出来现场的尴尬，嘻嘻哈哈地道：“让我好好看看我的宝贝儿！”

花花耳朵一抖，半点脑子不用：“记得！你就是那个‘心眼子比太平洋还要宽广但是脑子只有地中海’——唔！！”

周延眼疾手快一把捂住花花的脑袋，看着彭阳，意思是你不要自取其辱。

彭阳：“……”

半晌，他才意味深长地一哂：“看来这么多年，你爸爸还是跟原来一样啊。”

足足又过了一个多小时。

手术室门前的等这才啪一声灭了，所有人登时站起来。

花花：“爸爸！”

保罗：“老板！”

医生摘下口罩，熟门熟路地看向李保罗：“李副官，借一步说话吧。”

护士小心地推着人出来，谢予安面色惨白地躺着，像是一幅格外苍白安静的画一样毫无生气，一刻也不停留地被推向监护病房，朱恩和田熹吧嗒吧嗒连忙跟上了。

周延脚下跟着一动，眼看着就要跟着跑了，被彭阳不动声色地一把抓住了胳膊。

再跟着就越界了。

彭阳：“我们该走了，周组长。”

花花茫然地飘在半空，左看看右看看，两只尖尖的耳朵都跟着耷拉了下来，两只爪子搭在肚子上，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跟着谢予安走还是跟着周延走，我见犹怜的模样看起来好不可怜。

病床迅速地消失在了走廊另一端的尽头，半个影子都看不到了。

“走吧。”周延这才点头，一把把花花抓过来塞进了外套口袋。

李保罗：“喂等等——”

那可是他们陛下的独生子.特别行动处上下唯一的国宝.皇位继承人.你就这么给揣兜了顺走了那不合适吧!

“不好意思，这也是我儿子。”

周延转过身来，眼睛宛如两片毫无机质的翠绿色宝石，活像个父凭子贵携花花而令特别行动处的渣男，饶有趣味地一扯唇角：“你让谢予安亲自来找我要。”

李保罗：“……”

医院一楼，特殊通道之前，一辆低调的黑色汽车正安静地停着，副驾驶座上等着的正是刚才那位个中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