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

谢予安戴好了手套，刚刚出办公室，迎面就撞上了好整以暇靠在门边的周延。

艾琳登时一咯噔，生怕老板这百忙之中还要找一下小同志的茬儿。

“不是要开会吗？”周延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债主”两个大字，理直气壮地对谢予安点头，意有所指地压低了声音：“还是………你有什么吩咐？”

谢予安一脑门官司，实在没空损他，伸出两根手指隔空一点他，匆匆忙忙走了。

周延想了想，那个意思应该是——好自为之。

这样和风细雨地警告周延当然不放在心上，转头就回到艾琳给自己临时收拾的办公室，打开个人终端，在搜索引擎里面输入“戴斯.海曼”这个名字。

能让联盟保密部门动用一级防御保密系统的人，肯定不是什么普通人，打开网页第一个跳出来的就是带着图片的详细个人介绍。

这位老先生生于联盟成立之初，成长历程几乎与联盟的历史齐平，四十多岁已经当上了联盟中央科学院的荣誉院士，科研成果横跨数个领域，洋洋洒洒列出去好几页都看不到尽头，是个不折不扣的天才。

但是戴斯.海曼的人生轨迹在联盟历新历90年之后就像是突然折断了一样，后面的三十来年几乎都是空白状态，甚至十多年之前就开始有传言这位德高望重的科学家已经去世，但是不管是官方还是他自己都没出来澄清过。

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权力启动一级防御，又有必要把他保护起来呢？

他对谢予安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他和谢予安又是什么关系呢？

谢予安想做什么？

而戴斯.海曼销声匿迹之前，最后一项研究成果是——《人体基因改良计划》

周延对于这方面了解得不多，匆匆扫过文章导言：“进化之于人类——无异于毒品。越来越多的高阶级向导、哨兵出现，他们展现出来巨大的智慧和力量，但是有关研究发现，越是高等级的向导和哨兵，大脑开发对于人体的改造就越发明显，他们在本质上是‘人’，还是另一种智慧生物？”

“这是一场与魔鬼的交易，我们必须及时止损。”

——扣扣扣。

三声敲门声之后，一颗头探进来。

“周延？”卜子平道：“昨天老大丢去警署那个家伙的调查结果出来了，你看看去？”

周延迅速关了浏览器界面，站起来：“怎么样？”

“那家伙是个极端宗|教主义者。”卜子平撇撇嘴，道：“据说是加入了一个一直在各大区暗中传教的地下组织，具体名字我记不清，反正就是个打着‘反对哨兵向导特权，维护人类本位’旗号的民间组织，对所有向导哨兵都有敌意。”

卜子平显然也很不理解，嘀咕道：“我真是奇了怪了，联盟对哨兵向导的监管还不够严格吗？但凡我要是敢在大街上爆信息素伤人，就算是没造成任何人伤亡也很有可能会被判处终身监禁，我们哪里有特权了？”

“联盟成立之初，普通人和高级开发者之间确实是冲突不断，这之间的隔阂也不是一两天形成的，自然也不会这么容易改变。”周延倒是无所谓：“不用亲自去看了，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吧。”

“行，我去给警署的人打个招呼。”

“对了，我刚刚拿到了你那住宅区的布局图，确实在景观湖里面发现了一点端倪。”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卜子平道：“我们在景观湖底发现了大批大型鱼类的尸体残骸，湖中的原生植物的覆盖面积都出现了萎缩，说是生物侵袭的话，倒也说得过去。”

“不过生物追踪设备暂时还没有回信，等过两天说不定就能确定那些东西的来源了。”

周延：“嗯。”

眼见着四下无人，卜子平眼珠子一转，压低了声音开始八卦起来：“不过……老大昨天晚上到底为什么会在你家？你们到底是什么时候搞在一起的，我怎么不知道？”

他跟着谢予安都快两年了，别说见了，都没听说过周延这一号人。

现在他简直就是抓心挠肝地好奇。

周延现在不是特别想提起来这个话题，就道：“对了…………问你个事儿，菲克是谁？”

“菲克？我的量子兽哇。”

卜子平一招手，把他的边牧召出来：“你怎么知道它的？我的量子兽不是攻击型，偶然可以放出来玩一会儿。而且他还有另外一个功能，一般有谁惹了老板生气又不得不送文件进去的时候，都是让菲克偷偷叼进去。”

周延盯着围着卜子平兴奋乱窜的狗，有点不爽：“谢……司很喜欢狗？”

“应该？反正老板从来不对狗发脾气，心情好的时候还撸它呢。”卜子平忙着和菲克玩握手游戏，没看到周延一脸意味深长，下意识地开始吹：“老板其实就是嘴毒了点，脾气还挺好的，相处久了你就……”

他后知后觉地身边这个人是谁，自动把后半句话掐了，话题回到原处：“所以你们到底是什么时候搞到一起的？”

“说说呗，大家都是一起打过怪兽的兄弟了！”

周延抱着手臂，冷冷地看着狗，没搭理他。

顺便思考了一下这种欢脱的、并不好看的，甚至现实里还会掉毛的东西真的讨人喜欢吗？

菲克被他阴森森盯了几秒，感觉有被这个不讲礼貌的人类冒犯到，冲着周延“汪汪汪”地叫了起来，意思是要是此人敢对它不敬，就要冲上来咬他。

“哎？怎么了？不要乱叫。”

卜子平和世界上所有的铲屎官一样，熟练地蹲下来一把捏住了狗嘴，一抬头，周延已经走得快没影儿了。卜子平顿时就喊道：“喂你这人怎么这样！满足一下同事的八卦之心好吧！”

大会接小会，废话多的人不管在什么时候废话都多。

会议结果自然不会令谢予安太过于失望，甚至有了一点意外之喜，以至于看着正在一箩筐一箩筐倒着废话的老委员危险的发际线谢予安都觉得不那么刺眼了，当即决定这一期对照组就这么跳过去了。

谢予安撑着额头，露出来一个浅淡的笑意。

旁边横插进来一道声音，感慨道：“怎么？终于如你的愿了？”

谢予安撩起眼皮看他一眼，希望对方能够识相一点别找他搭话，大庭广众之下呛起来了谁都不好看。

乔斯年却是无所顾忌：“还不高兴？”

“你带着你的人出了两次现场，对于入侵生物的攻击性很了解了，没有人比你更合适执行这次任务。”乔斯年微微一笑，道：“然后你就顺势和秘书处武装部门搭上了关系，而特行处本来就是你的一言堂。”

“下半年晋衔，‘将’字级别保证要给你空一个位置出来。”

他略微颔首，听起来还挺真心实意：“恭喜你啊，很有希望成为联盟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将军。”

谢予安终于把目光挪到他脸上，微微一哂，那意思是所以呢？

“我只是在恭喜你，没有别的意思。”

乔斯年往上首看了一眼，不知道在看谁：“这两年先生年纪大了，军委内部又青黄不接，我是很看好你的，毕竟我们是兄弟不是吗？我当然愿意帮你。”

谢予安一掀唇角：“我可没有你这么厉害的兄弟，乔处长。”

“看来你还在为之前的事生气？”

乔斯年搭在桌沿的手指屈起，略微向着谢予安靠近了一点，在外人看来这已经是相当之亲近的距离了。他说：“那次的事情确实是意外，我知道你心里很不满，但我和先生都没有预料到……”

“嘘。”

谢予安抬起一根手指，示意乔斯年闭上嘴：“话不要太多，乔处长，不然我可能会在会议室里面开枪。”

乔斯年脸色微微一变，终于还是没忍住，奔着铁青那个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