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爷心眼忒小(112)
果不其然,章光又道:“眼下前线发来捷报,军队就要回程了,西边战况原本并不明朗,西宁险些被攻破。蜀王世子领援军和粮草赶到后大抵是因为主场优势,靠一场埋伏逆转了局势。你也有功劳在。但凡粮草在北平多耽搁一日,战局都不明朗。”
那后半句听得莲衣耳朵嗡嗡的,只看得到他干净无须的嘴巴在说,“你立功了。大功。”
莲衣被宫里的轿辇抬回了金满居,轿辇后边跟着一溜宦官,个个手捧实木托盘,里头盛的不是玉如意就是金算珠,还有两个宦官共同抬着一块牌匾,牌匾上头写的是“金满居”,却在金字前边跟了个大红的“御”。
御赐的匾额在众目睽睽之下挂上了门头。
这下,莲衣才是真的出名了。
一时间名满京城,金满居生意火爆,江都的两间店子的门槛也快被食客踏平。甚至还有冰人登门给莲衣说亲,说的有商贾之后,也有贵族子弟,但想要求娶她的几家士族,都只打算将她配给庶子。
莲衣全都回绝了,带着这份从天而降的莫大荣耀在京城等着慕容澄抵京。
一直等到深冬,西边的军队才款款而归。这一天她等了太久,沈家人也因为记挂慕容澄的安危,特意从江都赶过来。
就连刘少庭也来了,他如今任职大理寺丞,助理寺事,本就身在京城,来这一趟说是为了恭候世子,其实就是想见见沈末。
一家子挤在人潮里,簇拥着紧张得说不出话的莲衣,叽叽喳喳兴奋地朝城门口张望。
“哪个是世子爷?怎么好像都不是?”
“是不是那个!那个神气!瞧着像!”
莲衣站在人堆里裹着氅衣,手心湿乎乎在大冷天直冒汗,她看到慕容澄骑在马背上跟着队伍凯旋,他头转得很勤,却不和人潮挥手,因为他的目光正在人群里急切地寻找,找一朵粉白的小花,一朵他亲手制作,佩戴在心上人头顶的小萝卜花。
沈末看出他眼神急切,定然是在寻找二姐,可这人海茫茫,无异于大海捞针。
她灵机一动,蹲下身将宝姐儿抱给刘少庭,刘少庭会意,将宝姐儿骑到自己的脖子上,沈末随即冲马上的慕容澄大喊:“二姐夫!二姐夫我们在这!”
马背上的慕容澄果真看了过来,微微怔愣后他看清人潮中的熟悉脸孔,朗然一笑,牙可真白。
“真像汤锅里的乌鸡。”
莲衣捂着嘴笑,笑他那一口白牙,笑他日晒风吹黑成了个土疙瘩。笑着笑着就看到大姐七手八脚地给她擦脸,她这才知道原来自己哭了,满脸都是眼泪。
“二姐夫!”小妹还在喊,“二姐夫快看那儿!”
她将手指向也在主街的金满居,虽然开在远处,但他骑在马上,一定能看到那块金灿灿挂着红绸的御赐匾额。
多闪!多晃眼呐!
第76章
宫里为凯旋的军队设宴,御花园中宴饮,慕容澄因为是几个人中最年轻的,被劝了许多酒。
这趟虽说他也立下小小功劳,但主角还是指挥西北两边作战的两位主将,中军都督和广南侯。这两位稳坐皇帝下首,一左一右,平日里在朝中见了面就是相互吹捧,今次中军都督喝了点酒,自然也要借着席面说上两句。
慕容澄听得两耳生茧,只想快些出宫。
“我听闻蜀王世子在西宁卫临危受命受了一次重伤,现在看起来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慕容澄被中军都督提及,回神搁下酒杯,“无碍,不过是一些皮肉伤,若非溃烂感染,也不至于昏迷不醒。”
皇帝自然早就得知此事,只是道:“有惊无险就好,是朕大意,押运粮草虽是后勤,但也亲历战场吉凶不卜。”
慕容澄起身拱手见礼,“陛下,轻伤不下前线,臣那看不着摸不着的心疾在战事面前无足轻重。我既带兵支援便要尽全力守住大豊疆土,为陛下尽忠。”
动听,十分动听。
“那你的心疾?”
“臣见到将士们浴血杀敌,为大豊建功,什么心疾也都不治而愈了。这毛病军中多见,只是将士们不似臣养尊处优,总将它挂在嘴上。”
“有理,既然不治而愈,那朕也就放心了。”
慕容澄坐回去,松口气,不留痕迹看向广南侯,后者喝酒掩饰表情,向他递去一个“说得不错”的眼神。
整件事说来话长,西边本就战事焦灼苦等慕容澄的粮草,他赶到时广南侯身背千钧重负,慕容澄便临危受命成了副将,随军上阵以分担军务。
正因如此,他不得不与广南侯坦白了自己心疾未愈的谎言,其实广南侯也料想到了,毕竟皇帝都猜测过慕容澄这病症的真实性,久经沙场的广南侯自然也会想到,都猜测这是慕容澄为让皇帝打消猜忌而撒的谎。
于是这才有了后来的负伤,和回京后的这番动听的漂亮话。
被禁足京中一年,虽不知一个野心勃勃梦想夺权的宗室子会有何种做法,但一定不会像慕容澄这么既来之则安之。
另一边莲衣大致听说今夜宫里热闹,皇帝与将士宴饮,不知道慕容澄几时回世子府,便自己裹上氅衣跑去等他。
也多月不见了,她不想有人跟着打搅,又不好意思和家里人直说,只说出去走走,提着灯笼就出了金满居。
她揣着扑通扑通的心来到世子府门口,敲一敲,认得她的仆役就该懂眼色地放她进去,只是这回却面露难色,叫她稍等。
莲衣不知道怎么回事,揣手等着,过了会儿来人请她进去,径直将她领到正堂。
才进屋她便傻了,这屋里坐着的,竟是蜀王妃!
“莲衣见过王妃!”时隔两年她见着旧主,膝盖一软,“噗通”给蜀王妃行了个大礼。
这哪是见礼,分明就是请罪。
“跪什么?”蜀王妃乐呵地笑了笑,“梁嬷嬷,扶莲衣起来。”
莲衣抬首见到站在蜀王妃身侧的梁嬷嬷,一时激动差点没哭出来,金满居开业时她还写信寄去了蜀地,就是为了叫梁嬷嬷也跟着一起高兴。
梁嬷嬷将人扶起来,“起来吧,莲衣。”
蜀王妃道:“梁嬷嬷倒是和我说起过,说你回乡开起了饭馆,做的还是我们蜀地的温炉。想不到一年的功夫,你就在京城也开起了酒楼,我瞧见了,是叫金满居吧?门脸气派,还有御赐匾额,该是京城首屈一指的大酒楼了。”
不知怎的,莲衣觉得蜀王妃瞧着自己的眼神不大对劲,但她又说不上来,只觉得像是太平静了。
莲衣答:“王妃谬赞,莲衣运气好罢了,也都是得贵人相助才有今天的一点小小成就。”
蜀王妃在座上饮茶,“不必妄自菲薄。”
莲衣后知后觉,她好像知道不对劲在哪了,自己一个蜀王府出去的奴婢,突如其来到世子府求见,蜀王妃竟然半点不问她为何而来!
她霎时如芒刺背,害怕王妃不问,更害怕王妃问了自己不知怎么作答。
可就是怕什么来什么,一个话头终了,蜀王妃刮刮茶汤,说道:“莲衣,这么晚了,你上世子府来是为了什么?”
莲衣心想蜀王妃大抵是知道些什么的,否则也不会如此镇静,“回王妃的话,不为什么…就是听闻世子随军凯旋,特意登门拜见的,想着等什么时候世子得空,请他到金满居坐坐。”
“当真?”
“当真。”
蜀王妃见她而今也小有名望,问:“那你怎是独自一人来的?这么晚了,也不带几个随行的人。”
莲衣只是道:“回王妃的话,我一向这样身边不带人的。何况还是到世子府来,就更不需要什么排场了。”她局促坏了,心想王妃这趟大抵是随世子一起从西边来的,怕是要待上一段时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