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爷心眼忒小(69)
“她家还有个儿子?”
“哪来儿子,她家只有三个女儿,老大叫霜,老二叫花,生老三那年实在养不起了,就起了一个末。”
*
小满居关门歇业,被砸破的门板紧闭,敲上了木条,防止被家属硬闯。
也好在此次中毒事件没有闹出人命,莲衣拿到刘少庭让衙役送来的名录,挨家挨户送诊金。有收了钱就不追究的,也有那不要钱也要用笤帚将她打出去的,莲衣和平安像是过街老鼠,顶着簸箕四处窜逃。
“说什么有人下毒,以为自己演话本子呢?我倒要看看你们抓不抓得出下毒者!否则你们小满居开张一天,我就去门口替你们宣扬一天!你们这黑店往客人饭食里下毒!别想再在江都做生意!”
莲衣不敢再听,赶紧逃了。回到家,银子散光了,脑门上也不知何时磕了个红包,鼓鼓的,像个小犄角。
平安就更不用看了,被逮着打了一顿,呲牙咧嘴自己上医馆开药去了。
慕容澄和沈良霜情况好转,沈良霜虽还在发热,也已能够下地,慕容澄则是嘴硬地说自己彻底大好了,要不是沈母拦着,他肯定摇摇晃晃陪着莲衣出去派诊金。
脑门上多了一枚小红包,莲衣想学沈末,给自己剪个头帘挡住,可是手艺不精,剪了个一刀齐,十分滑稽可笑。
本来还一点不想哭,望着镜子里丑了吧唧的自己,连日来的委屈涌上心头,登时鼻酸不已。
莲衣将门关起来,独自闷头大哭。哭得过瘾了,外头有人敲敲门,是慕容澄。
“你把自己关在屋里做什么?”他敲得急了一点,“把门打开。”
莲衣吸吸鼻子,觉得莫名其妙,“门又没栓,你进来就是了。”开口就是浓重的鼻音,任凭谁听不出她哭过,慕容澄推门而入,果真见她抱膝缩在塌上,低垂着脑袋不肯抬头。
“你怎么了?”他走过去,一下就看懂了,“受欺负了?我就说我跟你一起去,把头抬起来,我看看。”
“不要!”莲衣别过身,这头发剪得太丑了,她不想叫人看见,“你出去,我今天不想见人,我要一个人待着。”
慕容澄当然不依了,他几时听过她的话。自顾自侧身坐到塌上,将她掰正过来,倏地一愣,“你头发怎么了?谁剪的?这帮刁民欺人太甚!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他们哪来的熊心豹子胆,竟敢把你头发剪成这样?”
莲衣一听,委屈更甚,慕容澄连忙托着她脸蛋安慰,“没事,头发还会长出来,你告诉我是谁干的?我今晚带上平安去往他家门前悬死老鼠。”
本来是很解恨的一番话,叫莲衣听后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她颓然指向妆奁上的剪子和碎发,问他:“你带平安上哪去抓老鼠?是要挂我屋外的门上,还是挂在家里大门上?”
慕容澄这才发觉头发是她自己剪的,不能理解地问:“好端端的剪什么头发?嫌自己不够漂亮?我瞧你本身就不差。”话毕他拨了拨她凌乱的发帘,看到了底下藏匿的肿块。
他那原本白净清隽的脸蛋倏地沉下来,成了一位黑面神。
莲衣连忙拉住他,“不要去找麻烦,我没事的,就是一点小磕碰,别闹大了,本就是小满居失察,何况…我不想叫我娘知道。”
她这竹筒倒豆的语速,叫慕容澄也无暇再想其他,眼里只剩那枚小肿块。
“上药了吗?”
莲衣摇头,“这有什么好上药的,消肿了就好了。”
她说得像是不在意,可哪个小姑娘愿意脸上破相?否则她也不会偷偷在屋里剪这头帘了。慕容澄二话不说到厨房里煮了一枚鸡蛋。
莲衣有些可怜他,他自己还晕晕乎乎不时看到地上长蘑菇,就已经忙着替自己热敷额头的肿块。
二人对坐榻前,各曲一条腿,膝头顶着膝头。他一手托她下巴,一手用剥壳鸡蛋揉她脑门。
“痛不痛?”
“…嗯。”她轻轻应声,像是不忍打破这一刻的亲昵。
垂眸就是她粉嘟嘟的面颊和被眼泪打湿的长睫,鸡蛋攥在手中滑滑热热,在二人皮肤间滚啊滚啊…调动起慕容澄心底隐秘的情意。
他站起来,走到她身前,轻轻抱她在怀里,“你发现了脚印,给了衙门线索,真相早晚会水落石出的。”
“…嗯。”
他语调一转,“衙门要是查不出来,我看这刘家父子也别当官了,等我进京面圣,就请旨革了他们的职。”
“啊?”莲衣大惊失色,起码她对这刘大人印象还是不差的,“那倒也不至于,你别小题大做,这么论起来,少说一多半的官都得革职吧。”
说完她回过味来,他就是逗她呢。
挣了两下想从他怀里挣出来,被他拿下巴抵着脑袋顶,“我是想告诉你,只要你一句话,莫说要小满居脱险,即便你马上拍板要将小满居开遍大江南北,将王谦徐盼那对狗男女吊起来鞭笞三天三夜,那又有何不可呢?”
越说越不像话了,世子也不能滥用权力,莲衣皱起脸来瞪他。
“我还没说完,急着瞪我做什么?”他瞧着她,神色染上几分认真,“你知道我可以说到做到,我知道我可以说到做到,但我们都在相信你的本事不是么?小花很有本事,困难见了她都会迎刃而解。”
怀里的脑袋蓦然抬高,四目相交,莲衣叫他感动得眼泪汪汪。
“…嗯!”这回她“嗯”得坚定了些,也因为头一回听到如此真切的肯定,感到欣慰的鼻酸。
慕容澄将她抱得更紧,不知是不是错觉,这才短短几日,她便消瘦了一圈。
他想亲一亲她,又不想将毒菌子的毒性过她,最后只好克制地亲了亲她发顶上长的那丛“小蘑菇”。
该死啊,慕容澄在心中低咒,这些蘑菇不会永远都消失不了吧。
被蜀王世子肯定后的莲衣,找回了初生牛犊的底气,当夜她和沈末搂在一起,各怀心事说着小话。
莲衣思忖着,该不该将慕容澄的身份告诉小妹,她胆子大,又是读过书的,将来等事情彻底瞒不住了,也有她替自己向沈母说点好话。
而且,这样一来她也好拿这个秘密,换小妹一个秘密。近来到了多事之秋,她也不想瞒着沈末自己发现她女扮男装的事了。
“小妹…”“二姐。”
谁知二人一齐开口,沈末憋不住了,从被子里爬起来,握着莲衣的手抢白道:“二姐你让我先说吧,我有个事瞒着你们很久了,再不说,我只怕就要捅娄子了。”
这阵子沈家频繁跑县衙,沈末真觉得自己要藏不下去了,与其被家里发现,不如自己坦白。
“其实我根本从来没去女学当过什么教习助教!”
屋外刮过阵风,吹得屋檐下挂的番椒直响,屋里十分静谧,就连莲衣的表情也显得十分静谧。
“二姐?”沈末怯生生发问,隔着微弱月光观察莲衣神情,“你不会,早就知道了吧?”
莲衣也有几分惭愧,坐起来,支着身体缓缓道:“其实有天早上,我和容成跟你一路到了县衙……”
这下轮到沈末惊愕,“容成也知道?你们演得也太好了,怎么一个都不拆穿我?”
莲衣瞧着她,如实道:“我觉着,你能进县衙一定不容易,要是拆穿了你,害你不能留在那儿,就是我的罪过了。要是家人都不能体谅你,那还指望谁去体谅呢?”
沈末眼圈一红,飞扑向了莲衣,姐妹两个重重跌回被褥子里,相亲相爱地蹭蹭脸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