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爷心眼忒小(71)
“什么?竟然还有这层缘故?”
“是啊。”慕容澄轻哼,“如此我也算得上出身名门吧。”
刘少庭对那些民间流传的说法从来左耳进右耳出,听当事人亲口讲,这才想起自己的确听过这样的流言,原来竟是真的。
沈家二女儿原先在蜀王府做工,带回来了个蜀王府的仆役。本来沈家对外说他是来看病的,日子久了,街坊四邻看他们的眼神又不一样了,说那就是沈家小二带回来的倒插门,因为有了沈家老大被赘婿过河拆桥的先例,因此说谎话搪塞邻里,害怕丢人。
莲衣躲在屋里也时刻观察着外头,只看到刘少庭又叫慕容澄拿出了户籍,看了一遍,似乎没看出端倪。但他要是没看出端倪,又为何总是偷偷打量慕容澄?
莲衣知道这位刘大人不是什么酒囊饭袋,相反他虽然时而糊涂,但却是个认真刻板的老实人。
沈母留刘少庭又坐了一会儿,但刘少庭早就心不在焉,没说几句就走了。
他这一来,叫莲衣如临大敌,见沈母送刘少庭去了,拉过慕容澄在厢房,义正言辞地警告他,“你得走了,要是不想被衙门抓起来,狼狈不堪地押送到京城去,你现在就得说你病好了,要回蜀地去了。”
慕容澄虽说确有打算,但也只是动了动念,还未曾表露。他挽着袖子瞧她,“怎么了?”
莲衣将公堂上癞头狗的言行向他描述,“今早上那个下毒的癞头狗一通乱咬,混淆视听,说你来路不明泼你的脏水,还真叫他歪打正着了。”
慕容澄先安慰他,“你也说是乱咬,任谁都不会相信他说的话。”
莲衣有些着急,“那刘大人是没信,可他也对你起疑了!否则跑来看你的户籍做什么?”
“即便要走,也得等小满居度过难关吧。”慕容澄说的是心里话,托起莲衣两手,非要将自己修长有劲的五根指头穿进去,和她十指交握,“这间店子是我看着做起来的,是你心血,也对我别有意义,你总得让我了却心事再走。”
莲衣五根指头被撑得像鸭蹼,心里暖暖的,“嗯,可不是我赶你啊。你总待在这儿也不叫事,我娘也会起疑的。你预备去哪?”
“和平安进京,先去夏国公府找我姐姐,也给父王母妃报个信。”慕容澄眼下的打算就到这里,旁的还未多想,总是要先找家人商议。
“好。”莲衣点点头。
慕容澄忍不住问:“你舍不得我么?”
莲衣颔首,“…嗯。”
他得了信心,又抛出那个问题,“那等我来接你,好么?”
莲衣犹豫了,可是不等犹豫变成话语,她眼梢一瞥,看到了房门倒影,吓得一头撞进慕容澄怀里。
慕容澄背对着门,此时愕然回首,就见房门上映着半个人影,盘发髻背微偻,俨然就是沈母送客回来了。慕容澄单手护着怀里的脑袋,领她转过身去,面向门口,“小花,是你娘。”
她知道,她就是依稀看清了那人是娘才吓得魂飞魄散,这个距离,除开隔了扇门,根本就是面对面在说话,必然听得一清二楚。
莲衣还以为她要送刘少庭出拐子巷,谁知道这么快就回来了。
沈母将门推开,和门里仍旧十指交握,忘记分开的小情侣打上了照面,她提口气,伸手朝莲衣招一招,“出来。”
莲衣胆怯地往前蹭步,“娘,你是几时站在门外的?”都听到什么了?
沈母是从那句“和平安进京,到国公府找姐姐,之后再给父王母妃写信”开始听的,因此可以说得上是一个重点都没落下。
“你…你们…你们一个二个都在瞒我,小花,你居然撒了这么大的一个谎,你将…你将……蜀王世子……”沈母话未说完,连日操心劳累,此时顿感头晕目眩,歪倒过去。
莲衣和慕容澄赶忙上前搀扶,动静太大,将门里哄着宝姐儿的沈良霜给惊动了,一并跑出门来,错愕问:“这是怎么了?娘这是怎么了?”
慕容澄跑出去找大夫,莲衣手忙脚乱跪在地上托着沈母,早已是泪流满面,“大姐…大姐我错了,我撒谎了,我撒了个弥天大谎。”
沈良霜吓坏了,蹲下来左右顾不上,“慢慢说,你慢慢说。”
莲衣抹抹泪,“大姐,容成不姓容,他姓慕容,他不是仆役,他是大豊宗室…蜀王世子……”
沈良霜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心说这癔症竟会传染,小花也犯病了,难怪娘承受不住,要晕厥过去。
第48章
大夫来的时候,沈母早就已经醒了,简单号了一脉,开了一张益气补血的方子就又请走了。
此时沈良霜也已反应过来,莲衣不是在说笑,更不是犯了癔症。
从始至终容成的癔症就是一个幌子,是莲衣为替蜀王世子掩藏身份撒下的谎。
莲衣跪在沈母床边,低垂着脑袋不敢抬起来。慕容澄送了大夫回来,见她跪着,便一掀衣袍,要随她一并跪下去,将沈母和沈良霜吓得够呛,连忙架住了他。
“不敢!世子万万不可!”
莲衣见母亲姐姐如此反应,心中更加愧疚,眼看她抽抽搭搭又要掉眼泪,慕容澄不忍看她,开口将罪责全往自己身上揽。
“大娘,是我逼小花这么做的。”慕容澄说罢,觉得自己当时还真像个恶人,“我从蜀地追过来,不想惊动地方官员,也不想被当成疯子,就叫她替我隐瞒,来时没想那么多,如今后悔也来不及了,是我辜负大娘一家的照顾,全是我的不好,不是小花的错。”
沈母让沈良霜扶着自己起来,她坐在床沿,瞧着面前这个熟悉陌生的年轻男子,一时憧怔,当真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蜀王世子…就是叫她放开胆子想,她也不敢想自己曾使唤皇室宗亲干杂活,还带他去瞧大夫,治他自作多情的癔症。
沈母摇摇头,只觉头疼欲裂,“请世子不要这么说,世子何错之有,是民妇一家招待不周,望世子大人大量。”
听沈母这样讲,慕容澄就晓得事情大了,这时候他倒宁愿沈家人怨他几句,哪怕不是说出来的,眼神里的埋怨也是好的,起码那样他还是小满居的伙计容成。
屋里静得一言不发,沈母抬手叫莲衣站起来,别再跪了,随后又叹了一口气,“好在是在这个关头真相大白,小满居歇业,不缺人手,否则真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说到这里,就是不会再用他了。也可以看做是逐客令,毕竟口吻都已经如此生疏,可见沈母的确是怨他的,只是碍着身份不会表露。
慕容澄道:“大娘,我知道我不该再在这里叨扰,我明白,我这就走,再留在这儿谁看到我都不自在。您保重身体。”
“且慢。”
沈母这一声且慢,叫莲衣和慕容澄都生出些期待,却听她道,“世子来的时候带了五十两,那五十两我们本不该收。您莅临寒舍,是沈家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何况您在小满居做工从未领到一份工钱,这五十两若不还给世子,真是我们一家厚颜无耻了。”
原来不是留人,是彻底划清关系。
慕容澄轻轻提气,含笑松快道:“不必,那五十两于我也不算什么,能叫小花高兴,莫说五十两和帮工,我做再多都可以。”
莲衣侧目看向他,听出了他话语里的退让和死皮赖脸,想到他以前不可一世的模样,也难免为他做出的改变感到动容。
“折煞小花了。”沈母却说道,“我们平头百姓,当不起世子大恩大德,诸如此类的话,往后还是不要讲了,说出去给小花也惹回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