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有只画皮鬼(201)

作者:张多乐 阅读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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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木门重力地合上,屋内豆大的烛火灭了又亮起。

阿沅松手,木桶“咣当”一声落在地上。

她小跳着坐在榻上,两只白晃晃的脚丫子晃荡着,歪着头盯着摩柯眼神挑衅然而说出的话却是乖巧的:

“你不会又要说我招惹他吧?”

反正他又看不见。

自从阿沅答应他之后,摩柯好像默许了她什么不再拘着她,不再让她像只娃娃般任人摆布。现在她可以说话、也可以随意走动前提是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

阿沅还从来不知道摩柯控制欲这么强。

不,他又不是摩柯。

他是侵占摩柯身躯的邪物。

他不是摩柯。

一想起这人如此加害她此刻又胁迫她,还侵占了她珍贵的朋友的身躯,阿沅惊怒交加却不得不屈服于他,又是恨又是恼,即便为他人鱼肉,阿沅却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想着想着眼神中越加是没有藏着掖着的怨恨和挑衅,忍不住激他:

“怎么不说话?”

摩柯望着她的方向,略略一顿才道:“我没生气。”

阿沅笑:“这会儿不觉得我招惹别人了呀?”

“我知你没有。”摩柯眉心蹙了蹙,“别闹了。”

阿沅最讨厌这样,最讨厌他这幅正人君子的模样明明他对她做了这么多过分的事情,明明这不是他,他为何要装作摩柯的样子??

他霸占摩柯的身躯还不够,还要仿着摩柯的性子做样子给谁看?他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

他得到的还不够吗?

摩柯忽然道:“我没生气,你又在生气什么?”

她没出声,可是他还是敏感的觉察出她生气了,这点真是和摩柯一模一样。

如果不是她知道摩柯不会骗她,阿沅有时真怀疑这人是装的瞎子。

阿沅冷笑:“我生气什么关你什么事?怎么,又想杀我啊?”

摩柯紧紧盯了她一会儿,忽的走向她。

阿沅突然浑身紧绷,背于身后的手紧紧的攥住单薄的锦被。

直到摩柯靠近,就在她跟前进无可进的位置,她浑身宛如一张拉满弦的弓紧绷到极致。幸而他看不见,如果他能瞧见的话,就会发现她现在就像一只浑身炸了毛的猫。

摩柯略略站定了一瞬,忽而侧坐于她身后,指尖沿着阿沅的手臂往上,两手轻柔又不失强硬地扶住她的脑袋,见指腹下的人僵直着身躯不肯动,摩柯神色未动只淡淡道:

“我以为你习惯了。”

阿沅咬牙,绞着锦被的指骨因过分用力而发白,从齿关里咬出来话:“……我可以动了,就不劳烦你替我梳洗了。”

摩柯想也不想回绝了:“不行。”

阿沅怒:“为什么不行!”

摩柯理所当然:“你洗的不干净。”

阿沅愣了下:“?”

“???!”

阿沅勃然大怒,本欲站起甩开他的手的,怒而回眸便对上了一双覆着丝带的眼,摩柯脸上没什么表情,因着丝带的掩藏更难辨喜怒,他堪称和煦甚至有商有量的对她道:

“俗语道‘小树不修不直溜’,可是我并不喜欢。佛曰‘种如是因,收如是果’,万般皆有定数。我喜欢你按照自己的心意自由的生长,前提是,不要忤逆我。”摩柯略一顿,扶着她脑袋的手指很轻的触了触指腹下的肌肤,“我不想不开心,也不想那么做。所以…别逼我好吗?”

阿沅直直盯着面前这双覆着丝带的眼,许久许久牙关才松了些,闭上了眼。

见少女许久没有牙尖嘴利的反驳便是应允了,摩柯心情陡地愉快起来,他轻柔地抚着她两侧的太阳穴,引着她的脑袋枕在他的膝上,而长发的另一端便在他们身前泛着热气的浴桶里。

摩柯一手掬起一捧水,自上而下淋湿她的发,而另一只手穿梭在她湿软的发中熟练的浣洗着。

又开始了。

又开始了。

他又开始像对待娃娃一样对待她。

阿沅紧闭着双眼忍耐着,忍耐他用方巾一寸寸绞净她的发,然后掌心相贴,灵力化为热气一点点烘干她的发。

接着是双手,从指尖到手掌,每根青葱一般的手指都细细的清洗了两遍,然后是双足。

摩柯的双手碰到阿沅脚背的时候,阿沅极轻的战栗了一瞬,下意识要缩回去被摩柯抓住了,牢牢攥在手心。

因前些日子在林间不断被追逐,她浑身、尤其是双足被树枝、碎石剐蹭的鲜血淋漓,血肉粘着白袜,撕下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疼,尤其她身为画皮鬼,一身皮肉异常娇嫩,有了伤便很难再好,那疤痕歪歪扭扭的自己瞧着都很糟心,不知怎的落入了摩柯的眼里。在他毫不吝啬的如潮水般浩瀚灵力的修复下伤口很快便好了,甚至肌肤更加的娇嫩,然伤口好了之后带来更令她糟心的事——摩柯……不,是附在摩柯身上该死的大黑蛇,似乎对她的……足有某种执念,不仅见不得一点脏污,阿沅甚至觉得,这黑蛇将她变成不能行动的废人就是为了不让她走路。

不能行走,她的足便不会受伤,也就不会变脏。

每当这个时候最是难熬,阿沅忍着,忍着他沾湿巾帕一点一点、从足踝到脚背,再细细擦拭过每根脚趾,终于巾帕落在柔软的脚心,热气消散了,巾帕沁凉。阿沅心里略微一松,知道酷刑快结束了,果然脚心湿润的触感消失了,紧跟着摩柯忽然起身,脚步渐行渐远,木门“啪嗒”一声响,阿沅愣了下睁开眼,只见摩柯端了盆水走了进来。

盆内徐徐蒸腾而上的热气柔和了他的眉眼,软化了他眉眼里丝丝入扣的邪肆妖异,恍惚间阿沅好像又见到了她所熟悉的摩柯。

哪怕手上做着最最质朴的活仍是那么圣洁而高雅。

摩柯端着水盆走到她面前,云雾消散之际阿沅也清醒了过来,这人是该死的蛇妖,这人怎配与摩柯相提并论?

阿沅从榻上只起身,不解:“你去干嘛?端水来干嘛?”

摩柯答非所问:“我以为你会闭眼到最后。”

“我原是这样想的……”

阿沅嘀咕着,只见摩柯将盛着热水的银盆放在地上,同样单膝跪下地上,两手在榻上摸索了片刻,很快就寻到了她的足,一手握住她一只脚踝往下,令她柔软的脚心踩在他的膝上……

阿沅懵了一瞬,连忙抽回脚,整个人连滚带爬缩在床角,两手死死抱住自己的小腿,戒备地瞪着摩柯:“你还想干嘛!”

摩柯握着她脚踝的手还僵在空中,闻言居然一脸无辜的样子:

“水凉了,换盆水。”

“不是、不是都擦了一遍了吗!”

摩柯答得简单:“不够。”

阿沅急了:“你平常不都擦拭过一遍就行了么!”

快点结束吧,她娘的她快受不了了!

不知为何摩柯今日特别估固执:“今天不行。”

阿沅难以理解:“为何?!”

摩柯淡色的唇抿的紧紧的,油盐不进的模样:“今天就是不行。”

阿沅直接哽住:“……”

其实这条大黑蛇除了偶尔变、态了点,大多数时候还是有商有量,脾气很好的。不然阿沅也总不会将他和摩柯认错。不过今天……是吃错药了???

在阿沅哽住之际,摩柯居然直接站起,只摸索了片刻,犹如抓小鸡一般将她从床脚逮了过来,半强硬的将她的足摁在他的膝上,暖湿的巾帕再次覆在阿沅的脚背上,往常这人动作轻柔的很,好似真的在护娇嫩的花朵一般生怕弄伤了她,但今天不同,他来来回回带着狠擦拭了三次了,脚背都擦红了还不停下,阿沅眉头微蹙本想呼痛制止住他,张口的一瞬间福至灵心,带着试探更多是难以置信:

“你不会是……你不会是因为那伙夫看了我的脚就……不对。”这荒唐的想法才冒出头就被阿沅掐断了,“你又看不见怎么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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