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门娇媳(140)
“云栖……此事你怎么从未说过?”
熙王妃说出这句话时,心里有些戚戚然,当初她对徐云栖是什么态度,阖城知晓,如今又问这样的话,她自个儿面子其实很挂不住了。
就在她以为徐云栖要嘲讽几句时,徐云栖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神色,
“没必要说呀,这是夫妻之间的私事,我与三爷都需要时间适应彼此嘛。”
熙王妃额尖一阵突突地跳,她不敢想象这事要被荀允和知晓会是什么后果,那位内阁首辅,可是在前段时日鞍前马后送女儿上衙,接女儿回府,这消息一旦传到他耳朵里,荀允和会立即把女儿接回去。
熙王妃脑门一阵冷汗,不假思索将徐云栖的手握住,
“云栖,此事是王府对不住你,珩儿那边我会去训他……”
徐云栖不着痕迹抽出手,笑眯眯截住她的话,“母亲,我说这些话并不是让您去责备三爷,只是告诉您,您不必再催生,孩子的事我与三爷心中有数,您放心吧。”
随后徐云栖便告辞了。
熙王妃看着她背影,久久说不出话来。
熙王从屏风后绕出来,也是满脸不可思议,不过以儿子的性格倒也不太意外。
见妻子欲哭无泪,连忙安抚道,“好了好了,他们俩都是有主意的,你就把心揣肚子里吧。”
熙王妃抹了抹泪,哽咽道,“我就是觉得对不住她……当初我偏待她,她从不叫委屈,我身子不好,她也不计前嫌给我治病,她方才若是怼我两句我还好受些,偏生她没有……”
熙王哈哈大笑,“老三媳妇是个大度的性子,行医嘛,悬壶济世,见惯生死,这些事恐不在她眼里,你不去想,就什么事都没有。”
熙王妃吸了吸鼻子,闷闷地看着熙王,问出她最担忧之处,“她心地宽大是好,可心里有咱们儿子么?”
“这……”熙王委实不好说。
谁能料到当初无比嫌弃徐云栖出身的熙王妃,如今生怕徐云栖心里没她儿子,生怕她跑了。
徐云栖回到清晖园后,银杏正从药房里迎了出来。
“姑娘,奴婢将阿胶方子配好了,明日清晨便可下锅熬胶,每日吃上一片,整个冬日都暖暖和和的。”
徐云栖揉了揉她脸蛋笑着道好。
消食过后,主仆二人入屋洗漱,收拾停当一道往暖阁里窝着。
更深露重,孤鸟扑棱着翅膀从琉璃窗外一划而过,银杏陪着徐云栖躺在被窝里,频频往窗外瞥,
“姑娘,姑爷大约是被您气狠了,三日没回府呢。”
徐云栖放空大脑,正昏昏入睡,“嗯……”她迷迷糊糊应了一句。
银杏回眸,往她怀里挤,“好姑娘,看在姑爷帮咱们寻老爷子的份上,要不要去哄哄他?”
徐云栖听了这话,脑海有那么一瞬的空白。
那晚她将一切前因后果剖析给他听,都已做好与他好聚好散的准备,那男人偏没有丝毫犹豫,就这么把整个事接管过去,徐云栖心里要说没有一点撼动那是假的。
只是裴沐珩那频频叩击心灵的发问,令她很是不适。
她从未好好审视过这场婚姻,随遇而安,走一步看一步,只要他答应她行医,给与她妻子的尊重与空间,她便觉得可以好好把日子过下去,而现在事情显然超乎她的预料。
裴沐珩要的比她想象中要多。
徐云栖茫然地想了一会儿,没理出一个头绪,揉了揉眉棱,翻身躺下。
“哄男人这种事,还是算了吧。”
她不会。
亥时三刻,裴沐珩悄然回了王府。
徐云栖习惯在这个时辰寝歇,裴沐珩也渐渐的把这个时辰点刻在了潜意识里。
黄维恭恭敬敬迎着他往三房方向走,
“三爷,今日要不要歇在后院?”
夫妻俩吵架的事黄维心知肚明,这么一问显然是希望裴沐珩去跟徐云栖和好。
裴沐珩止步在斜廊台阶处,抬眸看向夜空,细雨飘摇,无数雨丝在灯芒下扑腾乱舞,他俊脸隐在暗处叫人分辨不清,立了片刻,眼皮淡淡往清晖园方向掀了掀,折身回了书房。
裴沐珩这两日心情甚是复杂。
他这人从来都不好相与,但对着妻子却是和颜悦色的,他始终认为,真正有本事的男人绝不可能在妻子面前耀武扬威,是以他对徐云栖称得上温和体贴,尽可能给她撑腰,照顾到她的情绪,她要行医,他也说服自己去配合她。
但徐云栖不肯怀孩子,委实踩在他容忍的底线。
就这么僵持下去,有悖裴沐珩一贯的准则。
若无其事继续去哄她惯她,咽不下这口气。
他也不知是一种什么心理在作祟。
他竟盼望着她主动示好,哪怕一回。
第61章
夫妻俩就这么僵持了几日,裴沐珩越耗越心灰意冷,徐云栖恰恰这几日来了月事,身子不便,当中有两日得知他回了府,她躺在塌上让陈嬷嬷去请裴沐珩用晚膳,裴沐珩没有回应,徐云栖只能认为这位丈夫是动真格了,不想搭理自己。
女人来了月事不宜操劳,徐云栖向来保重身子,遂将此事丢开,安安生生躺着休养。
十月十六,这一日荀允和已赶到泰山祭拜天地,同一日,皇帝领着文武百官在社稷坛同祭。
祭祀巳时初刻开始,裴沐珩昨夜与熙王议事至夜半,今日凌晨卯时初刻赶到文昭殿,天还没亮,晚秋寒风朔烈,文昭殿台阶结了一层厚厚的清霜,便是裴沐珩鼻尖也被冻得通红,他快步进入内殿,唤来值守的官员与秉笔太监,将今日祭祀流程重新核对一遍。
每年祭天地文疏皆由当朝翰林院掌院齐老太傅执笔,老太傅乃儒坛巨擘,当世文魁,与回乡养老的前礼部尚书苏老爷子有“北齐南苏”之称,苏老爷子正是当今国丈,皇后之父,十二王裴循嫡亲的外祖父,八年前,苏老爷子与齐老太傅在一场儒经辩论上起了争执,苏老爷子负气辞官回扬州,由郑阁老郑玉成接管礼部。
比起苏老爷子固执的脾气,齐老太傅为人宽和,海内名望,包括内阁首辅荀允和在内,许多朝官与皇子皇孙均是他老人家的学生。
老太傅才思敏捷,文风磅礴,却有一处毛病,因幼年伤过一指,他楷书写得不太好,偏爱行草,祭天地文疏可不能用行草,故而每年皇帝均指定一人誊写老太傅文疏再行颁布四海。
百官中论楷书造诣,无人能出荀允和之右,荀允和楷书遒劲规整,清秀俊美,便如同他这个人。在荀允和之下,字迹苍劲挺拔,清健潇洒者便是裴沐珩,荀允和不在,这档差事便交给了裴沐珩,昨日裴沐珩便誊抄了两份文稿,一份即将由通政司张贴于正阳门外供阖城百姓瞻仰,另一份待会在祭祀大典上当着文武百官宣读。
裴沐珩刚将流程过目一遍,便见殿门口方向传来一道醇厚的笑声。
“老夫上了年纪,这门槛哪还真是越不过了……”
内阁次辅兼都察院首座施卓由小内使搀着,跨过殿门,一眼便瞧见裴沐珩坐在案后翻阅文书,
“哟,郡王真早。”
施卓身子骨些许不够健朗,那双眼眸却是深邃矍铄,搭着小内使的胳膊慢慢走过来。
裴沐珩起身朝他回了一礼,“施阁老早,首辅不在,今日祭祀仪式由您主持,流程我方才已核对过,施阁老再瞧一瞧?”
天冷起得又早,施卓精神不济,颤颤巍巍来到长案后面的圈椅坐下,回道,“郡王行事仔细,你瞧过,老夫便放心了,对了,陛下该起了,郡王是不是得去奉天殿奉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