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门娇媳(3)

作者:希昀 阅读记录

大约是裴沐珩住的偏僻,这一路人迹罕至,直到越过一佳木葱茏的阁楼,便见前方华庭在望,飞檐插空,庭前秋菊锦簇,浮尘也无,一排衣着不俗的仆妇侍候,皆屏气凝神,垂首不言。

这等排场,必是熙王和熙王妃所在的锦和堂。

裴沐珩也是在这时方从凝重的思绪回过神来,见徐云栖离了自己五步远,负手立在廊下等她过来。

徐云栖慢慢从长廊里走出,清透的秋光一点点从她裙摆漫上眉梢,将她眉目衬得过于皎然,那一瞬,裴沐珩才发觉这张脸似曾相识,仿佛在哪儿见过。

徐云栖跟着裴沐珩进了锦和堂。

熙王和熙王妃端坐在明间主位,熙王身姿奇伟,神采奕奕,熙王妃则神色冷淡,自始至终不曾往徐云栖看上一眼,二人左右侍立着王府众人,徐云栖来之前母亲便交待她,熙王府有三房。

长房裴沐襄是裴沐珩一母同胞的亲兄长,站在他身侧那位神情冷肃,端的是不苟言笑的少妇怕是其妻谢氏。二房裴沐景则是高侧妃所生的庶子,他性情寡淡,小心谨慎地瞥了一眼徐云栖便垂首不语,倒是他身旁的二少奶奶李氏好奇地打量她,在徐云栖朝她看过去时,她甚至露出一丝俏皮的笑。

熙王妃瞥见庶子媳妇的小动作,脸色顿时拉下,

“行了,敬茶吧。”

裴沐珩与徐云栖一一跪下给熙王和熙王妃行礼。

熙王见儿媳妇姿容清丽,相貌不输儿子,颇为欣慰。

“男才女貌,陛下眼光果然是极好的。”

这话一落,无人搭腔。

徐云栖跪在裴沐珩身侧,也没有半分反应。

大公子裴沐襄很想替父亲解围,瞅一眼面罩寒霜的母亲,悻悻当了个耳背。

熙王尴尬地咳了一声。

除却兄弟妯娌,还有两位小姑子,敬茶礼倒也很快结束。

徐云栖出嫁前夕,王府便遣人来交待无需准备敬茶礼,大约是怕徐家寒碜,准备的贺礼上不了台面,恐丢了裴沐珩的脸,徐云栖今日的敬茶礼均是熙王妃亲自代劳。

此事王府众人心知肚明,拿着那份敬茶礼倒也无甚欢喜。

反倒是徐云栖分文未出,还得了几箱子见面礼。

在长媳谢氏看来,这是婆母在变相贴补小儿子。

二少奶奶李氏目光在徐云栖身上逡巡,暗自琢磨,这三弟妹莫不是个榆木疙瘩,婆母不叫她准备敬茶礼,她便当真空手而来,但凡激灵些,必定亲自绣些物件一同奉上,聊表心意。

偏生她是个蠢笨的。

来了这么一个弟媳,往后有好戏看了,她这样想。

熙王并不知女人家这些官司,和颜悦色看着小儿子夫妇,

“时辰不早,快些入宫给你们皇祖父和皇祖母请安。”

裴沐珩作了一揖,看了徐云栖一眼,示意她跟着自己离开。

裴沐珩所住的清晖园只有两名老婆子伺候,其余均是他的心腹长随,个个嘴皮子严,无人知晓二人不曾圆房。

熙王妃目送他们一前一后跨出门槛,泪意湿了眼眶,等人走远,方克制着哭出声,“我儿命苦……”

熙王见她当着媳妇儿子们的面哭,眉头皱起,“行啦,我瞧老三媳妇温顺乖巧,是个顶好的,进了门,往后便是自家人,谁也不许慢怠她。”这话是跟几个晚辈说的,谢氏等人齐齐屈膝道是。

早有宫车在王府门口相侯,有内监在场,裴沐珩即便不想与女子同乘,也不得不将就,徐云栖倒是了然他的毛病,上车后,将自己塞在角落里,尽量不打搅裴沐珩。

夫妻一个靠左,一个挨右,当中足足可再容二三人,裴沐珩神情慵怠不知在琢磨何事,徐云栖靠在车壁假寐,谁也不瞧谁。

不过一刻钟,夫妇二人便入了宫墙,大约午时见了皇帝皇后,比起熙王府,皇宫里的帝后倒是很满意徐云栖,皇后甚至夸赞徐云栖身上有一股别于京城贵胄的空灵之美,想是给徐云栖撑腰,赏赐比过去那些皇孙媳妇要多一成。

徐云栖注意到,也就是入了宫,裴沐珩俊脸才挂上笑。

晚秋,天色暗的快,待应酬完回府,已是薄暮冥冥。

皇帝准了裴沐珩三日假,命他在府上陪着新婚妻子,裴沐珩不敢违拗,这一路默不作声随着徐云栖回到王府,刚踏入清晖园前方的斜廊,便见陈管家匆匆上前行了个礼,

“三爷,通州皇庄的年例提前送来了府上,单子搁在书房,请您过目。”

裴沐珩当年胆魄非常,挫了大兀使臣威风,危机化解后皇帝论功行赏,破例赏了裴沐珩一个庄子,这个庄子收成极好,当时裴沐珩年纪小,庄子收益都捏在熙王妃手中,裴沐珩十五岁后,方交还与他,只是裴沐珩孝顺,这些年每每得了年例,除了银两留下,其余年货均交予王妃处置,这么多年从无例外。

裴沐珩不假思索道,

“按旧例办。”

陈管家正待转身,裴沐珩余光忽然瞥见不远处亭亭玉立的新婚妻子,神色微怔。

今时不同以往,他已娶妻,无论他欢喜与否,徐云栖嫁给他已是既成事实,后宅诸务该由妻子决断。

于是他招手示意陈管家留步,负手看向徐云栖,斜廊下光影绰绰,桂枝颤颤,她纤细的身子倚在廊下,在晚风里显出几分玉柔花软来,裴沐珩正待开口,恍觉不知她姓甚名何,唤她徐氏过于生疏,直呼其名,他尚且做不到这般亲昵,权衡一番,他正式接纳徐云栖妻子的身份,淡声开口,

“庄子送来的年例进了府,夫人瞧着该如何安置?”

第3章

一声“夫人”将徐云栖从混沌的思绪里拉过神来。

这是在唤她?

灯色烟煴,风拂过,有簌簌清霜从瓦间扑落。

徐云栖回忆方才的景象,迎上男人漆黑平静的视线,整暇问道,

“三爷方才说是依旧例处置,敢问旧例该当如何?”

徐云栖遇人素来三分笑,说话轻而缓,听在旁人耳里便只剩下温柔,再配上这般绝色姿容,便如水中月镜中花,让人不敢大声说话,恐吓坏了她。

裴沐珩慢声解释。

徐云栖听完,心下思量,既然已搭伙过日子,裴沐珩的私产便是三房的产业,再交给王妃自然是不合适的,遂道,

“先送去后院,待我整理造册,再挑些好物孝敬母亲。”

如此甚妥。

裴沐珩吩咐陈管家跟着徐云栖去料理,自个儿回了书房。

刚踏入门槛,便见一暗卫已侯在屋内,双手奉上一份文书,

“三爷,通州的案子有消息了。”

裴沐珩立即接过信札绕去案后拆开,一目十行掠过,眸色微凝,修长的背脊往圈椅里靠了靠。

前不久他接到一份极其古怪的求救信,信中言明通州粮仓的漕粮被人以次充好,信笺上沾了些河泥,裴沐珩怀疑是河工所写,连夜遣心腹前去通州,更诡异的事发生了,他的人赶到通州粮仓,便见粮仓发生大火,以次充好的霉粮被烧了个干干净净。

各地粮仓发生火灾本也不稀奇,但裴沐珩还是觉着蹊跷,每每过冬,大兀缺粮总要南下掳掠,每当这时,朝廷会提前拨粮往北境御敌,裴沐珩侍奉帝侧,得了机会将取粮的文书遣去通州,恰闻通州大火,将几十万担粮食烧了,圣上震怒,遣人彻查此事。

去的正是裴沐珩心腹,七品御史刘越。

刘越密信回复,火灾原因已查明,守仓的将士夜里寻欢作乐,不小心打翻了油灯,恰恰漕粮堆积发酵,火势愈演愈烈,一发不可收拾。

当真是这个缘故?

通州粮仓乃京畿附近最大的粮仓,此地粮食一来备用中枢衙门与皇宫,二来备用军粮,恰恰是备用,每年真正开仓的机会并不多,是以反而成了各路牛鬼蛇神偷鸡摸狗的战场。

若没有那份求救信,裴沐珩便信了这个结果,可既然真正的漕粮被盗换了,背后定有玄机,通州毗邻京城,什么人能在这等要地瞒天过海?想必官衔不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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