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门娇媳(9)

作者:希昀 阅读记录

今日要回娘家,明日要去市集采买,借口都快被她找遍。

冬月底的一日午后,徐云栖收到门房送来的一份急信,城阳医馆来了一位怀胎五月的少妇,少妇腹痛不止,且已下了红,点名要医馆的徐娘子看诊,徐云栖收到信笺急从心起,连忙吩咐银杏道,

“不管你寻什么借口,帮我去跟长嫂说一声,我先出府。”

徐云栖拾起斗篷,快步往门口去。

这一日,细雪飞扬,路上结了些冰渣,熙王府的门前已铺了厚厚的红毡,管家正在指挥仆人清扫庭前雪迹,以防主人滑脚。

徐云栖穿着一身素裙裹着厚实的斗篷跨出门槛,雪沫子随风扑入,钻入她薄薄的眼睑,她避了避风头,再抬眼,门前突然停下一辆马车,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掀帘而出。

四目相对。

夫妻俩都愣住了。

许是太久没见到徐云栖,裴沐珩对上那张煞白的小脸时,第一时间竟没认出来。

徐云栖倒是认出了这位便宜丈夫,当下心中犯难。

早不回晚不回,偏偏这个当口回来,不是堵她的道儿么。

徐云栖绞尽脑汁寻借口,以期说服裴沐珩答应她出门。

裴沐珩脸色很快恢复如常,开始打量面前的小妻子,她生得纤细袅娜,一张小脸陷在那白绒绒的兔毛里,显得犹为可怜娇怯。

裴沐珩看出她要出门,这个时辰了,她不留在家里,反而外出,必是有急事。

裴沐珩大步跨上台阶。

细雪落在他肩头,如有清霜,衬着那张被雪雾缭绕的隽脸,如同画里走出的天人。

徐云栖看着浑身罩着压迫气场的丈夫,抑住心头的愁色,如常笑盈盈给他屈膝,“三爷回来啦。”

许久没听到她的嗓音,软软的倒像是羽毛扫过耳尾,有些不适应,裴沐珩也不由压低了声线,温声问,“你这是要出门?”

徐云栖正要搭话,这时银杏火急火燎从门槛内冲出来,嚷嚷道,

“少奶奶,奴婢已回禀大奶奶,大奶奶准咱们出门了……”

徐云栖扭头看了一眼咋咋呼呼的丫鬟,飞快朝她使眼色。

银杏这才发现裴沐珩回来了,连忙刹住脚,一头藏在徐云栖身后。

徐云栖抚了抚额,转眸去瞧裴沐珩,却见这位丈夫脸色忽然变得阴沉,心中暗道不好,怕裴沐珩发作,急忙解释,“三爷勿怪,事出有因,丫鬟性子急了些……”

裴沐珩压根没在意徐云栖说什么,脑子里不停回旋银杏那句话。

徐云栖出门,需要大嫂谢氏准许?

谢氏算什么,能做徐云栖的主?

他与妻子不熟是事实,甚至他已快忘了徐云栖长得怎般模样,但夫妻荣辱与共,他绝不准许徐云栖看人脸色过日子。

裴沐珩压下怒色,问徐云栖,“你出门,为何要去寻谢氏讨主意?”

徐云栖喉咙哽住,茫然看着丈夫,后知后觉裴沐珩注意点偏了,

“母亲犯了病,免了我的晨昏定省,说是我若出门,便问大嫂……”

这种事没必要瞒,也瞒不住,徐云栖拿不定裴沐珩是什么心思,只能据实已告。

裴沐珩何等人物,从这短短一席话便辨出端倪,阖着目给气出一声笑。

母亲是什么性子,他岂能不知。

他抬手往自己马车一指,“你乘我的车去,家里的事我来料理。”

徐云栖觉得裴沐珩神色有些古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是她无暇他顾,想起医馆里危在旦夕的孕妇,二话不说冲下台阶,奔上马车。

裴沐珩目送她走远,眼底温色一收,转身往锦和堂方向迈去。

第6章

下午未时三刻,熙王妃午睡刚起,这两日换了个新方子,头风缓解许多,熙王妃面色也舒展不少。

不一会外头嬷嬷来报,“王妃,三公子回来了。”

熙王妃闻言喜出望外,目光不由往门口探去,“可算回来了!”

裴沐珩高大的身影从紫罗兰翡翠云屏后绕出来,他身上披着一件墨色的大氅,毛绒沾满霜雪,闲庭信步走来时,眉梢间含着几分风雪亦褪不去的清越风采。

他唇角含着笑,上前施了一礼,“儿子给母亲请安,这段时日太忙,不能侍奉左右,给母亲赔罪了。”

看着这么优秀的儿子,熙王妃眼梢的笑快要化成水,“我的儿,听你爹爹说,你这次写的军屯折子很合你祖父心意,朝中更是交口称赞,为娘自豪呢。”

自古慈母疼幺儿,裴沐珩在熙王妃这里,一直是无可比拟的存在。

熙王妃长子裴沐襄在众多皇孙中并不起眼,甚至习书不如庶子裴沐景,这让熙王妃消沉好长一段时日,直到裴沐珩七岁喝退使臣,大大长了熙王妃脸面,熙王妃在丈夫和皇室当中,也挺直了腰杆。

熙王妃最疼裴沐珩,裴沐珩心里最亲的人也是熙王妃。

母慈子孝,为人称道。

老嬷嬷亲自上前替裴沐珩解了大氅,亦有丫鬟端来圈椅搁在熙王妃跟前,裴沐珩坐下。

熙王妃又问,“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裴沐珩向来早出晚归,午后回府并不常见。

裴沐珩深深看着母亲回道,“陛下捎儿子去皇后娘娘宫中用膳,娘娘交待了些事,儿子故而回府一趟。”

熙王妃闻言顿时露出异色,语气紧了几分,“皇后说什么了?”

熙王妃近来身子不适,已许久不曾入宫请安,裴沐珩这么一说,她下意识以为皇后责怪她。

裴沐珩看出母亲顾虑,解释道,“娘娘听闻母亲身子不适,关切非常,嘱咐儿子回府探望,娘娘最是宽宏仁厚,岂有责难之言?”

熙王妃心思被儿子看出,面露尴尬,她没去请安,皇后却关怀她,实在惭愧。

裴沐珩又问,“母亲头风如何了?”

说到这里,熙王妃面色转柔,“多亏你替我请了名医,已大好了。”见他身上携霜带寒,顺手将怀里的手炉塞到他掌心,裴沐珩接过来笑道,“这是儿子应该做的。”

裴沐珩抱着手炉往背搭上靠了靠,不疾不徐开口,“儿子方才在门口遇见徐氏……”

熙王妃闻言微愣,旋即嗓音拔高,“她出门了?她怎么又出门了?”

熙王妃正想跟儿子数落徐云栖近来行径,却听得裴沐珩道,

“风雪欲重,她这个时辰出门,定是有急事。”

熙王妃不以为然,“她能有什么急事?”

裴沐珩听得母亲这语气,心中喟叹,可见母亲对徐云栖偏见甚深,“母亲不是她,又怎知她没有急事?她是人,也有七情六欲,兴许有关怀的老母,有在意的亲朋……”

熙王妃慢慢意会出他话里的维护之意,意味深长觑着儿子,盯了他一会儿,幽幽笑道,

“哟,我的珩哥儿也懂得维护媳妇了?”

裴沐珩很坦然道,“她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儿子维护她是理所当然。”

熙王妃低哼一声,酸溜溜道,“常言道有了媳妇忘了娘,我儿亦不能免俗。”

裴沐珩早料到她这么说,将手炉搁下,见旁边有一丫鬟端着一杯参汤侍候,便招来,亲自拾起参汤奉给母亲,“娘,她年纪轻,有不妥之处,您做婆母的教训她,是人之常情,儿子半字不言,只是,若是让她日日在大嫂跟前伏低做小,看人脸色行事,儿子却不准许。”

裴沐珩没有说“不高兴”,而是“不准许”。

他用极平稳的语气,表达了自己鲜明的态度。

熙王妃忘了接他的参汤,愕然看着他,“我没有这个意思……”

她只是不想见到徐云栖,故而把她打发给谢氏,如今被裴沐珩这么提醒,也觉出不妥来。

只是儿子为了个女人,第一次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熙王妃心里不得劲。

裴沐珩不给熙王妃生气的机会,慢声道,“她有事求到您跟前来,您就是骂几句,她只有垂首听训的份,只是别叫旁人作践她的面子,自然若真到母亲跟前,我想,以母亲之宽宏仁厚,也断不会为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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