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妹的剑离家出走了(130)
炽热,却也稚嫩。
云慎吸了一口气,终于,面上那些淡漠自持都消失殆尽,轻声一哂,转头,看向陈澍,只问:“这会又有法力了?”
“刚有一点,用干净了。”陈澍眨眨眼,老老实实地说,又瞧着云慎的眼色,心里痒痒,没忍住,问了一句,“……你没被吓到?”
“……没有你之前跳下崖来吓人。”
他开口提了这事,不知为何,此前那有些僵持的,生硬的局面便被这短短一句话轻易地扫清了,仿佛那冬日暖阳一照,粘手的坚冰很快化成了绵密的沁人心脾的泉水,汩汩而下。陈澍不自觉地松了口气,脸颊被这柴火先烤红了,声音也不再拘束,朗声道:“那你就不吓人了?你别以为我没瞧见呢,那绳索就是你自己松开的,还活活把那人都吓了一跳呢——”
“没有,是她绑得不紧,我一着急,便挣脱了。”云慎矢口否认,朝她伸手过来,招了招。
陈澍就在他面前,看着这手势,不明所以地歪了歪头,抿了抿嘴,最后迷茫地把脑袋往前一凑,乖乖地贴在了云慎的手上。
连同鬓间乱发也一齐落到云慎手上,乖顺地垫在手心里,那触觉,真如同一只收起獠牙的小兽一般,越发教云慎失笑。
他停了一会,似乎也不自觉地缩回了手指,正巧触及陈澍柔软的喉咙,若有若无地抚过,才堪堪止住动作,稳声道:“叫你把刚才做成的木箭递给我,先串起来,就可以烤了。”
话说着,他的手却没有丝毫撤开的意思。
还是陈澍又一惊一乍地站起来,再没了方才的娴静乖巧,从身上乱摸了好一阵,才把那几根木箭翻出来。
一共四五支,原先打猎不过用了一支,她迳自都拿了出来,递给云慎,又问:“我来串呗?”
“你手受伤,还是我来吧。”云慎道,伸手要接。
但他不说还好,即说了,又把陈澍那点子胜负欲激了出来,她只道:“这点伤算什么?”手里力道也丝毫不松,一副要同云慎抢上一抢的样子。
二人力气悬殊如此之大,若是她有心要抢,云慎怎么能拿得过来?却见云慎什么也不说,只抬起眼来,从容地望着她,眉眼温和,笑意晏然,直把陈澍瞧得有些没了底气,正要梗着脖子再辨别,云慎却动了。
他不急着再从陈澍手中拿过箭来,而是先撤身,把手里方才用来打火的石子轻巧地落到地上,发出一声轻却分明的响声。
此后,他再转过身来,半跪在陈澍面前,探手过来。陈澍本能地一让,却不料云慎此番动作,并不是为了把那箭抢来,而是……迳自捉住了她的手。
微凉的手指落在伤口周围,此刻,陈澍才恍然发觉那伤处确实一直在隐隐作痛。像是被火苗缱绻地吻过一遍,也带着些深秋难觅的炽热,在不知不觉间慢慢刺入皮肤,只是每每稍微引起疼痛便被化开,才不教人觉得难捱。
而云慎这手指,只用了些许力道,避开了那伤口,轻柔地摁在她的腕口附近,那指腹所散发的凉意却已更汹涌地晕开了那一片麻意,直入心扉。许是有了对比,也越显得那掌侧的一块伤口有些辣辣的。
陈澍懵了,想不起来再撤手,就这么由着云慎只手把她拉了回来。
“是好些了。”他说,又用气哈了一下,激起一阵痒痒的涟漪,教陈澍很快回过神来,只是也不知为何,生不出再缩手的想法,仍是眨着眼睛去瞧云慎,只见他抬起头,仰望着她,神情带笑,又道,
“但是你方才便出去打了猎,此刻还要干活,我怎么好端坐在此呢——何况你还是我的‘救命恩人’呢,是不是?”
说到后面,云慎一面说,还一面温存地捏了捏她的手腕,才缓缓松开。陈澍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师兄师姐那俩素来就大大咧咧的不提,师父要细心些,可是大半辈子没出过天虞山,说话更不招人喜欢,再说她本来也不是要人哄的性子,只是今日被这云慎一句说得破天荒地结巴起来,想了想,自己确实也是救了云慎的小命呢!于是咳了一声,说了句“是哦”,任由着云慎把木箭拿走,才想起来坐下。
云慎也坐了回去,手里稳稳地把一些皮肉处理干净。
他那目光一挪走,陈澍又嚼了一遍方才的话,试图摆起架子,正襟危坐,只悄悄地蹭到云慎身侧来。
也不知道云慎是专心准备,当真不曾发觉,还是佯作不知,总之只是无声地笑了笑,并不出言戳破,陈澍两只手便不自觉地又撑在大腿两侧,不过一会就原形毕露,身体往这边一凑,眼神稳稳地跟着那一小块兔子肉跑了。
好在她还克制得住自己,忍了半晌,才咽了咽口水。云慎应声停下动作,先把那陈澍垂涎欲滴的兔子架在火上烤了起来。
那火舌顿时有所感应一般地一盛,烤着肉的外沿,发出近似欢快的,像是舞蹈一般的滋滋响声。陈澍偷偷嗅了嗅,什么也没嗅见,却还是乐得不停,又看什么宝物一般地瞧了好一阵。
直到云慎打理完另一串的一小块鹿肉,转过头来,用干净的手指帮她撩起险些和火焰牵起的发丝,开口,她才应声转头回来。
“之后打算怎么做?还寻你的剑吗?”
“找!”陈澍想也不想,道,“当然要找!你呢?”
云慎刻意地停顿了一下,把那鹿肉也放上架,稳住了位置,才道:“……我陪你找,怎么样?”
“那敢情好!”陈澍没有察觉到他一改从前一听寻剑便出言劝告的态度,甚至还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只自顾自地道,“而且这剑既然是在恶人谷中,那也必定很好找了。就算我不找,这些来袭的将士也会找的,届时,只需回去一问,不就知道了么?”
云慎面上笑意更深了,伸手,悠闲地扒拉了一下火,放那裹着阳光的热气钻进柴火间的空隙中,把那火焰喂得更饱了,几乎也缠着那上方挂着的鹿肉和兔肉,好不热情,他才转眼,半是好奇半是逗弄地扬起眉来,反问道:
“你又是怎么知道这朝廷一方必胜的?”
“邪不胜正,不是垂髫小儿也明白的道理么?”
此话一出,云慎朗声笑了三声,缓了缓,才伸手去抚着陈澍的头发,道:“……不错!不错!是这个道理……连我竟也险些忘了,这人间事,本就是邪不胜正,得道多助的!”
陈澍虽觉得他那回答有些莫名,但又是被夸了,心里自然又飘了起来,哼哼唧唧地应了两句,拿手一指,道:“就你话多,究竟能吃了么?我可是馋了好久了——”
“别急——”云慎说,仍看着那火,也不知是真的在盯着火焰,还是在想着什么,缓缓道,“——好饭不怕晚。”
——
然而,等他们真吃上这顿饭,已是下午时分了,又因为是这样简陋的烤肉,吃得断断续续的,等弄好下一串,大约又是半个时辰过去了,这架着火堆的地方已经被山崖的阴影所笼罩,不太能瞧得见太阳了。
甚至在两串肉的间隙中,陈澍还在附近同云慎一齐又捡了些干柴回来。别看云慎这样瘦弱的人,瘸着腿,竟还搬了好些柴火,而陈澍在后面,跟个小尾巴似的,一路这儿瞧瞧那看看,等转过一圈回到营地,她手里除了两根最同学云慎一齐捡的干柴,也就是些奇奇怪怪的草药植株。
带回崖底一摊,再一数,大多都不能吃,更别提帮云慎或是她自己缓解一下伤处了,又只能灰溜溜地重新抱起,垫到那崖下洞中,美名其曰搭个草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