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妹的剑离家出走了(136)
不消说,那谷外大军本也在休整,见势,哪还有坐观的道理。
只听得塔上哨兵一来报,这一波领军的,也正巧,可不正是那一心贪功的刘茂么?不过听了两耳朵,知道那武林中人已然攻入恶人谷,也顾不得旁的了,急忙升起帐来,将几个牙将唤回,一番简短商讨后,召集全军——
真道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这边还不曾招架过去,不过半刻,原本安静的谷口也燃起了火光。然而谷中厮杀正酣,群龙无首,哪怕有人瞧见了,或是原本就负责看哨的人不曾擅离,也不能在乱中把消息递去小阁楼,更别提组织起有力的反击了。
一场骤雨,成为了黑夜中最好的掩护,送着两边人马不管不顾地冲进谷中,仿佛两把利刃,把这昨日还能左右整个淯北的庞然大物绞在他们的老巢之中。
而这一夜,却才到亥时。
雨还漫长,夜也还漫长,不仅仅是攻下这恶人谷如是艰难,因而显得漫长,还因杀戮本就是漫长的。哪怕谷中之人引首就戮,这一刀一刀,也要杀到天边泛白去了。
不过好在这胜局已定,于是这纷乱之中,有一人,便分起了心。
李畴刚带人夺下外围的粮仓,派人守了,便一个猛子扎进人堆中,仗着武功高强,也不顾其他人还在厮杀了,挨个地摸了过去,一见熟人便问:
“——你见着何誉那蠢货了么?”
同何誉被分至同一处哨塔的,本就只有他和那些碧阳谷弟子,哪怕何誉原路返回,也应当是与他们迎面相撞,而非遇见旁人。因此,他问了一圈,自然都答说不知,中间还问错了一个恶人谷中的匪徒,那人转身便刺,李畴堪堪躲过这一刀,转头泄愤一般,把此人的手生生剁了去,犹觉不够,又把他扔进了最混乱的战场中心,自己仗着一身轻功,纵身离去。
那些碧阳谷弟子见他这么快回来,自是大喜,都以为找到人了,围上前来,问。那李畴向来自诩无所不能,此刻又如何答?只好摇头以应,又一顿,赶在众人详问之前,一迈步,朝远处奔去。
这回,他不是奔向谷中,而是缘着那山坡,往那信使原先道出的密室所在,毫不犹豫地狂奔而去。
山路险峻,下了雨的泥泞山路尤是。
李畴越往山上奔,那脚步就越沉重。谷底兵戈不止,他也越发没了底似的,面对着茫茫山林,不知往何处去查,往何处去看。
何誉的小命,本不在他应当关心的事情之中。他缘何如此急切地来寻,大抵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或许是点苍关城门口那一齐救人的情分,或许是此事不仅牵扯何誉一人,还牵扯到了陈澍。
而据那琴心崖几人说,陈澍自入谷已有数日,仍旧一点关于她的行踪也没有。
他的脚步停了停,似乎不愿再去细想,仰头,才惊觉这大雨已把他整个人淋了个透心凉。往日那如何讲究的衣冠,也早已散的散,湿的湿,几缕头发紧紧贴在外袍上,好不狼狈。
然而李畴只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又深息一口气,重新起身,往山上奔去。
也就是在这一刻,那不知是雾还是烟,又或是树林遮住的漫漫月光中,有两个黑影疾步走过。
一个高些,一个壮些,等再走近了,定睛一瞧,壮的那个,脸上虽然也同李畴一眼,头发乱飞,不修边幅,可那脸上哪怕在夜里也暗得晃眼的眼罩分明地道出了此人身份——
“何誉!”李畴大怒,追上前去,就差拎着他领子好生发泄一顿了,口中连道,“你究竟在山上磨蹭什么!哪怕寻密室,找剑,也不过半刻钟的时间,哪里需要这么久?我看你是把这战事也当作你们师门的那些个木工了,当真以为这时间是——”
“哈哈,不必动怒。”另一人道,李畴这才突兀地停下,转头一看,又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听得那人温和道,“何小兄弟是遇见了一波匪贼,这才耽搁了些时间。不碍事的,整个战局也不会因为我们这一两人而改变多少,何况我武林盟不过是相助朝廷,尽了心便好。”
一席话说得滴水不漏,那李畴的火气也缓了不少。他这边听了,撑起个笑脸来,唤了一句“徐盟主”,又道:“此刻众人都出动了,那恶人谷猝不及防,竟阵脚大乱,如此,原先商定的计划恐怕都不需要了,今夜便能打下来。”
何誉拍拍他的肩,三人也不叙话,脚下不停地往谷中赶去,
不多时,果然又回到了谷中。
说这谷中战局,相比片刻之前无甚大变化,李、何二人一到,也准备冲进战局,却见有人似乎认出了那盟主,从刀光剑影中艰难挤出来,冲向这边,高声喊道:
“那阁楼要被我们打下来了,盟主!”
三人俱是一喜,在抬头一看,那谷中小阁楼上果真有些火光,映出不少黑影,显示武林盟这边的人。武林盟主当即应道:“是好事啊,不必急着同我报,应赶去支援才对——”
“可那楼内并未找到恶人谷谷主!”
“没有找到谁也不必急着同我……”那武林盟主话说到一半,生生地压了回去,猛然转头,问,“什么?没有捉到萧忠?”
第一百零二章
陈澍这一病,同样是一夜。哪怕先前同云慎商量好了要她守夜,最后也只在云慎怀中呢喃了两声,翻过身去。
东边天际,太阳初升时,她的烧才退去了,满头大汗地醒来。
彼时,雨已停了,若不是满地新泥,这雨仿佛没下过一般,偶有一两声尤其响亮的鸟雀叽喳,伴着烂漫天光,悄悄地钻入这温暖的崖洞之中。
她醒来的时候,正窝在云慎怀中。
二人紧紧依偎在一起,云慎衣衫半解,带着寒意的皮肤紧紧贴着她,隔着一道衣料,那触感也格外地明晰,些许沁人的刺痒钻入她的肌肤,直达脑海,教她又清醒了几分。
这景象自然与她睡前所预想的大相迳庭。不提她为何就这么睡过了整夜,洞外天光明亮,而她却浑身疲乏,且说这二人紧密相拥的姿势,更是教人费解。
电光火石之间,她甚至不知先问哪个。
当然,云慎是彻夜未眠,只见她醒来了,便伸手,也不顾她面上的疑惑,迳直把那手掌贴上陈澍额头,探了探冷热,尔后缓了口气,笑道:“是好了。”
陈澍愣愣地看着他这一番动作,好半晌没有出声。
她倒不是觉得逾矩,这样紧密的拥抱,只教人觉得久违的踏实,好似他们二人本就该这样被紧紧束缚在一起一般。
但是云慎对她的态度,瞧她的神情,似乎有了些许微妙的变化。
原先二人不过是相识一场,有些缘分,也有些感情,只是完全及不上好友,甚至是挚友。不提云慎如何小心待人,个中距离与分寸,她再愚钝,也是明白的,因而云慎前往密阳坡所为何事,她不曾问,这到了昉城又如何与那萧忠结识,她也不曾问。
顶多是在崖下吃饭时,怕云慎为人所骗,稍微提了那么一句。
除了这一句,再没旁的。昨日忙着打猎,忙着吃饭,加上她毕竟是病了,哪怕自己不曾察觉,那精力与劲头不比平常,当时不觉得。可等今日,在这样明媚朝晖下,病已去了大半,又是如此亲近地瞧着云慎,她顿时发觉了这微妙的一丝变化——
就好似,好似云慎不再隔着一层雾,他面上的神情也不再单纯地只是刻意的笑,那些担忧和欢喜,都能简简单单地透过一个抬眉,一缕笑意传递出来。
一愣过去,紧接而来的自然是好奇,陈澍瞪大了眼睛,又往云慎身上凑了凑,无意识地松开那握了一夜的手,抬起来,撑在云慎的耳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