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王储沦为指挥官的笼中雀(71)

作者:风吹落尾 阅读记录

“这就是报应,黛丽丝,你们也不配好过。我要让你们、让你们的儿子余生都生活在空冷之中!”

鲜血从口中喷出,琳安娜躺倒在地,脸上带着哀切的笑。

毒药在体内游走发作,寂静的空气中,呼吸声渐渐停止了。

第八十九章 亲离

尤特斯踉踉跄跄地奔逃着,风从他的脸上刮过,带来刀割般的疼痛。

好痛。

痛得好像快要死掉了。

可是,眼睁睁看着母亲刚死一年父亲就续弦还生下两个弟弟的时候,赫伯特该有多痛?

知道母亲被王后害死时,他该有多痛?

发现居然对仇人的儿子产生爱情,那又会是怎样撕心裂肺的疼痛?

可是自己呢,自己做了什么?

尤特斯喉头一甜,来不及停住脚步滑跪在地上,吐出一口血。

他骂赫伯特不知好歹,骂他是叛徒、白眼狼。

骂赫伯特的行为让约瑟琳蒙羞。

他一遍又一遍问赫伯特究竟和父母有什么不合,天真的以为不过是权力之间的斗争。

那个时候,赫伯特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去一遍又一遍转移话题?

还有那顿饭,那顿自己学着母后的手艺做出的饭菜,赫伯特只吃了一口就不肯再吃下去。

尤特斯呼吸一窒,胸口像是扎进无数玻璃碎片,密密麻麻都是疼意。

赫伯特爱上了杀死母亲的仇人的儿子,每天看着仇人儿子的脸,听仇人儿子喋喋不休提起自己的父母和弟弟、在夜间和仇人的儿子耳鬓厮磨还要防止被刺杀。

那将是怎样矛盾而冲突的爱?心好像被撕碎,一面为不能替母亲彻底报仇而羞愧,一面为伤害自己的爱人而心碎。

那样的交错、复杂、每一刀每一刀都在割着所剩无余的心脏。

原来那些所谓的希冀,从小就和赫伯特相识,长大后成为知己般的君臣的想象,根本不可能实现。

从一开始就错了。

大错特错,错得离谱。

长长的走廊被斜阳余晖染成沧桑的颜色,秋叶落尽般的荒芜中,跪倒在地的人肩胛耸动,深深弯下脊背,晶莹的泪水砸下地面,碎的满地都是。

“你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追我?”

飞行器里,尤特斯睁着眼睛,眼里倒映着那个沉默的人,满是天真。

我只是想让一切都变成美好的样子。

可我才发现,原来只有我一个人被保护在不曾破碎的世界中。

库尔德,黛丽丝,赫伯特。

父王,母后,我孩子的父亲。

过了好久好久,太阳尽力撒下最后一片光辉,终于沉到谷底之中。

尤特斯站起来,他要去见赫伯特,他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想见他,他想让他抱住自己。

想和他接吻,想问他的心情,想让他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琳安娜的阴谋。

脚步越来越快,无可抑制的念头破土而出。

他要去监狱里,要去见赫伯特!

要快些见到他!

“砰”的一声。

“陛下!”

风尘仆仆的旅人惊慌失措地把国王扶起。

他们一个跑,一个走,速度都太快了。

心情太急切,以至于来不及刹车撞到迎面而来的人。

尤特斯站起身,一把推开他,还没走出十几米远,却听见“扑腾”一声。

他愕然回头,脑海的记忆终于苏醒,他后知后觉,这位旅人,是自己派去接回父母的人。

父王母后回来了,该高兴才对。

眼泪控制不住地涌出来。

旅人把帽子摘下来攥在手里,低头痛哭流涕:“对不起,陛下。”

对不起?有什么好对不起?

难道是父王母后在北荒清闲自在惯了,不想回来?

不,也许是一个恶作剧。

父王母后回来了,可他现在着急去见赫伯特。

“你们先休息一下,我有点事,告诉父王母后,我一会儿就过去……”

“国王陛下,”旅人仰起头,悲痛地打断了他的话,“库尔德前国王和黛丽丝前王后,已经在十天前,在雪山遇难了。”

轰隆一声巨响,天空乌云密布,雷电从云层打下狰狞的线。

尤特斯大脑一片空白,他凭借本能,几乎把自己一生的力气耗尽:

“你说什么?”

“搜救人员现在还在寻找遗体,我把他们的遗物整理带了回来。”

旅人颤巍巍指着不远处被撞飞的箱子。

他也不想如此肯定,可是确认再三,在失去信号的地点,搜救人员检测了方圆五十里,没有发现任何生物存活的迹象。

十天的时间,没有人能在零下三十摄氏度的雪山活着。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尤特斯不敢相信,明明前些日子还用半开放的终端跟父母通过短信,互相道过平安。

怎么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们就在雪山遇难了呢?

明明马上就能把他们接回来了。

明明一切,都该在向好的地方发展。

明明……

宛如被抽走魂魄,旅人接下来的话他已经听不清了,他只想走,走到哪里都好。

激动的心从高高的天上跌回地面,被接踵而至的暴雨悉数淋湿。

尤特斯没有力气再去找什么人,也没有心情再去说什么话。

他只觉得好累,眼皮沉重地抬不起来,每一步都像踩在泥潭里,潭里有只手在拼命地把他往下拽。

有什么意义呢?

尤特斯跌跌撞撞回到寝殿,浑身湿透。

没有意义了。

他茫然无措,推开大门,闪电从身后直劈而下,

亮光照出等候在殿内的人。

阿布赞尔对于尤特斯的狼狈有些讶异,但他没有表现出来,只是上前想要扶住快要跪到地上的人。

新王身体虚弱,要是躺倒在冰凉的地板上,只怕会发高烧。

尤特斯晃了晃,躲开了:“你来干什么?”

阿布赞尔收回手,那群大臣不想来触霉头,让他来询问:“已经第七天了,陛下,我来要一个答复。”

“答复?”

尤特斯摸索着坐在台阶下,雨水从他的发梢、肩膀滴落下来,洇湿了一片地面。

“阿布赞尔,你为什么愿意选择我?”

“也许您已经忘记了,您的面包挽救过萨马特城中一个快要饿死的乞丐。”

阿布赞尔眼神中起了波澜,临来前他去监狱看了赫伯特,他也问了自己同样的话。

他不敢确定赫伯特是不是在这时候还有闲心思吃醋,他加了一句:

“事实上,我是个运气比较好的投机主义者。”

这句话现在完整地重复了一遍。

尤特斯仰起头,看着外面电闪雷鸣,眼神空洞茫然:“这样啊。”

“如果您今天不方便,我明天再来。”

阿布赞尔自觉来得不是时候,他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回应,认为是默许,然而一只脚刚刚跨出门,尤特斯却像是下了什么决心:

“请转告最高法官,赫伯特犯参与反叛罪,同意即日执行死刑。”

阿布赞尔脚步一顿,回头,只见幽暗的台阶上,坐着一个看不清的人,模糊而朦胧,像是熄灭的香烟,散发出最后一缕渺茫的烟雾。

他闭眼,松了一口气:“好的,国王陛下,需要帮您叫医生吗?”

第九十章 三年后

鉴于乌古斯只是一个趋炎附势的无能老头,而多鲁莫又恰好有了消息,尤特斯撤换了军事学院的院长。

今天是希尔的毕业典礼,整个学院充满热烈的氛围。

毕业生们会根据最终的成绩评定,被分配到不同的军事部门去任职。

尤特斯作为国王,在毕业典礼上演讲完毕后,本来想找希尔问问情况,却被多鲁莫邀请去参观校史馆。

这一届的优秀毕业生已经被记在荣誉墙上,从左往右数第三张相片上,是穿戴着军装的希尔。

“第三名?”

尤特斯有些意外,他只知道希尔名列前茅,没想到排名这么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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