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琢+番外(103)

作者:醉纸迷金 阅读记录

我有些发怔。

我确实不想他去。

谁会愿意自己喜欢的人去跟别的女人相看?

我试探着伸手碰了碰他的头发,忽然忍不住把他紧抱进怀里——有一刹那间的空白,我特别想把他留下来,我想问问他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但是——

“去。”我压住他僵硬到想要挣脱的身体,沉重地闭上眼。

他每天那么辛苦,从知其生之为何起便开始努力,做了那么多,现如今若要消匿在流言蜚语里暂避锋芒,他……他会苦会闷的。

陆先生也是这个意思。

我妥协道:“若周家要嫁女,便娶周荛。”

“……你说什么?”

“那孩子瞧着乖巧,你同她说好,应当,应当没什么问题。”

——他忽然安静了。

“……于长玉。”

我没应声。

我不想他的苦功夫被耽误,也不想他被陆先生苛责,和他比起来,我的情绪并不那么重要。

但我说不出第二遍。

尽管周荛如果真的嫁过来,那也不会和他有什么结果。但我,其实一点也不想表明这个态度。

而且,逾期不候。第一遍没有答应的话,我不会再说第二遍。

许久。

他忽然低笑了一声,仿佛在压制某些情绪,嗓音里透着一股说不清的暗哑,手上顺着我的腰往上摸,撩起火来却又恰如其分地止住,仿佛向我示意什么,道:“舍得?”

我愣怔了片刻,稍稍有些出神。

——我承认他这个样子很吸引我,何况,我好久未曾这般亲近他了。

他轻轻推开我出门去,没有再回头。

我愣愣地望着陆昭戎远去的背影,忽然觉得,陆昭戎像极了他父亲。

那般干脆。那么分明。

如今……我掺进了他们的争夺,是不是就意味着,我们之间便不只有喜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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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行行重行行,相去日已远

“听闻蒋小公子近几日同陆少爷走得近,挡了周家几回。同周萱周薏前后追着陆少爷跑,反倒是周小公子安静得猫腻,公子,您要不要——嗯?公子?”

蒋小公子?蒋琼?

我回了回神,红木正捣着盅里前几日晒过的干花,阵阵清淡的香气缭绕回旋。

“嗯。”我应了一声,“你这是在做什么?”

靠在树下的穆青瞧了我一眼。

黎红木温和地笑了笑,细细研磨着花粉,“如今暮春时节,花汁正浓,若叫它埋在土里实在可惜,我便想着做些女儿家的脂粉,也算是打发时间。”

我沉默了片刻,没忍住提醒她:“我叫你寻的药草寻到了吗?”

她手中动作顿了一下,抬眸笑我:“紫述香不容易寻。公子既惦记着,何不亲自去瞧瞧?”

我半晌没说话,又没忍住出了会儿神,撑着脑袋支在石桌上,“去问问沈桑。近日神舍里都有些什么人?”

她将盅里的花粉倒进小盒子里,动作间很细致小心,“沈公子常去,少爷也常去,那几位姑娘自不必说。高家的那位跋扈公子近来也去,抽了风似的,日日过去。锦城里新贵又冒出了几个,大都不必过于在意。”

“嗯。”我注视着锦城愈发浑浊的天色,忍不住叹了口气,提了提兴致,道,“穆青。”

他从树下直起身,一如既往地沉稳,“公子。”

我凝视着他近来几乎不离手的佩剑静了会儿,轻叹了口气,“我们去一趟周府。”

黎红木手中动作停了一瞬,抬眸看了看我,又继续后面的流程,“路上当心。”

我随口应了应。

周鄂不是陆昭戎,他不会猜得到我的行为规律,所以我也明白他对我多有戒备。

在他们这些精于算计的人眼里,我的行为是随心散漫且毫无道理的。我和穆青去的突然,大概周鄂不会料到我会在这个节点去他府上。

我从马车里探出头,望着道路尽头的府邸出神,金黄色的阳光在匾额上镀了一层金边,原本厚重的黄金便也跟着显出些浮华的厚重感。

其实我第一回来的时候便很奇怪了,周鄂的性情非常孤冷傲慢——甚至比起我从前还有过之而无不及,但是他们家的门匾……不能说门匾,整个周府都透着无处安放的奢华与厚重。

非是我败奢厌金银,实是我此次随昭戎回锦经历了几番建府规划,忽然发觉,府邸建造一事似乎恰恰彰显了主人家的心境。

我记得秦府的恢弘,陆府的雅致,以及淳于府上出乎意料的简洁,奢华似乎与周鄂此人不太沾边。

我这趟在锦城出门的次数的确非常多,便是过来周府也有两回,这一回是第三回。

头一回是陪着陆昭戎回锦述职的时候,我未曾如何注意过周家人。次一回是神舍将成,昭戎叫我去周府表个态——那一回我也不曾将周鄂放在眼里,所以印象只停留在上元节那天的恍惚一面。

因为在那么一群精明的人里,像周自鸣这样将野心满满写进眼底面上的人,实在不值一提。

如果是空壳子于长玉,倒还会因为初来乍到的拘谨而胆怯上几分。

我叹了口气,如今看来,倒是我错了。

换个角度想想,陆先生强压着昭戎为其行事,而在这般长久的时间里,昭戎反抗的结果全部无疾而终,其中自然也有独属于他心底的服气。否则那些心高气傲的小孩们怎么能对主君二字一直讳莫如深?

——不过这建府之初的先辈,想来是不如周鄂的。

我放下车帘静默了片刻,在周府门房恭敬而谨慎的迎接下沉默了一瞬,起身下了车。

谣言传了这么久,满城的人都疯了一遍,唯有周府四平八稳。

我原先以为周自鸣也是怕的,所以把几个姊妹送到陆府去叫他……挑一挑。但这么几天了,陆昭戎不明朗的态度便已经昭示着拒绝,周府居然毫无反应,反倒是高家先坐不住了,这就有些……

我想昭戎也早便看出来了,这只是周鄂顺水推舟的打草惊蛇之计。

这一试,诈出来了个蒋家,诈出来了个高家。

如今很明显了,不管蒋琼出于何种原因学着周家姊妹追逐他,有心人也会觉得,这就是蒋家帮着昭戎躲避周家的姻亲,故意为之。

蒋和陆绑在了一起,高家便就坐不住了。

皖昀同我上的第一堂课便讲了,陈郕一脉相承的世家,蒋陆二主府,沈高次之——沈家已经没落了,此番折腾,锦城里便只剩高家人独树一帜,自然便……要到神舍去。

我闭了闭眼,如此一来,全城都知道,要联系陆昭戎一派,便要到神舍去。

可周自鸣看起来还是毫无动容。至少目前为止,不闻风声。

我垂眸跟着引路的门房往前走,心底的跳动声在不断地鼓噪。

如果他实际上是一个极其隐忍的人,等到大事将成必定兔死狗烹。毕竟昭戎对于他的野心来说,是一份威胁。

我送他一个把柄。

“拜见上神——”

周鄂起身从高座上下来,脚步沉稳。

我静静地看着大堂里匆匆而过的一排排婢女,摆上桌椅,茶盏,糕点——虽然态度很散漫,但很用心了。

如此迅速地完成了这一待客流程,想必也是一番为难。

我瞧着桌角轻轻叹了口气,“起吧。”

周自鸣波澜不惊地起身——我发现他站着时有一个不经意的习惯。

他喜欢昂着头。

不管是起身,转身,还是回头,他都会扬起下巴看人,仿佛生来便高人一等。

我短促地笑了一声。

然后便愣住了。

……眼波流转,唇角微起,然后温柔而轻巧地笑一声——这是……陆昭戎不屑时常有的习惯。

我压了压情绪上的异样,有些神思不属地抬眸对上周鄂的视线。

他目光有微澜。

“上神突然造访,招待不周,万望见谅。”他又俯身作礼,比起上回的印象,这次很有礼貌,倒显得我有几分不近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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