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琢+番外(28)

作者:醉纸迷金 阅读记录

陆昭戎正在不远处看着我,眼神中扑朔迷离的无措和愤怒相交杂,我一时分不清楚他的情绪。

片刻后他终于掩饰过去,仰头看着我:“能不能别再走了?我累了,回去吧。”

我抬头看看几乎与天色融在一起的府邸,又回头凝视着陆昭戎动人心魄的眼睛,整幅画面在辽阔的海面上,壮丽如浩然山峦。

我想了想,说:“我自己可以,你在这。”

他紧紧地凝视着我,眼睫微有颤动,张了张口又没发声,等了一会儿才又开口道:“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觉得这个问题有些奇怪,但看他好像很紧张,便笑了笑说:“我上去看一眼就下来。”

言罢我不再分神,专注地往上走。

兴许阿婆没有骗我,天虞神可能真的在某个地方。我没有见过,不代表他真的不存在。我听到过他的声音,在山脚下的水边,在不虞山的树下,在祭台上。

那声音轻灵,柔和,淡然,如抚过心灵般极富情感,又如山风路过般虚无缥缈。

那一刻我忽然发现,原来我一直都在期待见到他,尽管我从前在心底存疑,但我仍然相信,并等待他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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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杀鸡儆猴

我朝着阳光最盛的地方走,身后有千百人祈福,红色在天虞山向来都是神圣的色彩,岛上遍地的红叫人耀目。

我走得慢,所以也不是很累,只是腿有些酸。

陆昭戎没有再跟着我,我一个人往上,往前。不管那地方再远,总能走完。

不过最后我还是有些失望,到了跟前瞧见偌大个府邸连扇门也没有,说起来院墙倒挺高。

“门前”的空地上跪着一个姑娘,穿着素白的丧服,头上攒着白花,放了一把头发在身前。

我站在后面看了她一会儿,默默绕到她侧前方——她唇色苍白,视线一直落在地上,脸上有些许的黑灰,看样子已经跪了许久了,摇摇欲坠。

似是感到了我打量的目光,她缓慢艰难地撑开了沉重的眼睑,眼神中遮盖着一层模糊不清的光,昏昏沉沉地抬头朝我看过来——她眼中忽然闪过微弱的希冀,睫羽扇动时带着晶莹剔透的光芒,然后泪珠突然毫无预兆地滑落,悄无声息。

她声音很哑,指尖微有颤抖,眼神中透着渴求,问我:“你是神仙吗?”

那道泪水折射出光芒来,我竟然从她眼睛里寻到了一种名为痛苦的情绪。我想了想,放轻了声音,问:“你需要帮助吗?”

她一眨不眨的目光叫人心碎,我犹豫了一下,往她的方向走了两步。

没等我蹲下身试图安慰她,那姑娘忽然崩溃似的朝我扑过来,搂着我的脖子嚎啕大哭。

滚烫的温度从脖颈一路烧到心口,我竟被她惊天动地的哭泣带出满眼的泪来——她哭的断断续续、痛彻心扉,我眼底不可控制地跟着湿润起来。

大概有过一段时间,那姑娘缓缓抬起头来,我只觉,她相貌生得当真好看,恰如,满山雾色遮红花,娇娇俏俏半带雨。

她坐在地上揉自己的腿,低着头没有说话。

我转身看见天官府的门墙上多出了一扇黑色的木门。

厚重大气。

但我已经不想进去了。

没有为什么,可能……刚才沉重的情绪已经消耗了我大量的兴致。

但我毕竟不认识这个姑娘,不可以轻易揭开旁人的伤疤。

我没有问她为什么哭,也没有问她在这里做什么,只又看了一眼那扇门,转身就走。

“公子。”她嗓音沙哑,“请留步。”

我一愣,回头。

她抬头看着我,此一时正午的阳光正盛,将她的半边面庞隐藏在模糊不清的地方,她嗓音里带着脆弱的情绪,请求道:“救救我。”

我没说话,她就自己一个人慢慢站起来,低垂着眼眸,强撑着力气,承诺道:“若公子救我,死生不论,必图报之。”

我想了想,并没有一口答应:“你说。”

她抬眸看着我:“我需要一处容身之地。”

我沉默片刻,问:“还能走吗?”

她很快整理了仪容,牵强地笑了一下:“劳烦公子带我下去。”

我叹了口气,抬手招了一段风。

希望不会给昭戎添麻烦。

我提醒道:“我不是一个人,未必能帮你。”

但她似乎笃定了我能帮她,并没有应我这句话,只是见我往上一步踩在空中,也跟着往上踩。

倒是比昭戎适应得快。

我笑了笑,乘风往下去。

大老远瞧见秦府的人在陆昭戎附近徘徊,尤其秦满的目光在昭戎身上来回转,时不时朝上看一眼。

似乎瞥到了我,他目光凝滞片刻,然后慢慢站直了身体,朝着昭戎喊了一句。

陆昭戎一个人在原地枯站着,行动似乎有些僵硬。

好似听到了秦满的呼唤,他猛然抬眸,眼中乍闪过一道惊喜,忍不住上前几步想过来。

我看着他目不转睛的模样有些想笑,但由于他好像过于紧张,我还是忍住了。

不过我很高兴在这时见到他。

怎么说,在我……经历了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之后,见到他,有一种我从前不曾体会过的安心和喜悦。

他朝我伸出手,就像在天虞山的祭台上。我忽然间忍不住笑起来,踩着风向他怀里飞过去。

陆昭戎眼底的惊喜眨眼间漫上了整个面庞,眼角眉梢都是温柔的笑意。

我抓着他一只手,他单手就揽住了我的腰——我寻思他好像很喜欢搂腰这个动作。

可能我重量不轻,坠得他往后退了好些步。

差一点就在陡坡上滚下去了。

但还是很高兴。

“怎么这么久?”他看向后面的姑娘,“带回来个女公子?”

我想了想,回头冲那姑娘招了招手。

姑娘愣愣地看着陆昭戎,目光不由自主地瞥向我的手,然后脸上的神情浮现出窘迫,仓促福身:“见过公子。”

我笑着点点头,转眸看着昭戎,然后扯了扯他的手。

但见昭戎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并没有回应。

她并未在意,只是温和地笑了笑,温婉礼貌地朝着秦府众人福了一礼:“小女黎红木,见过秦公,秦夫人,秦公子。”

昭戎沉默地看了黎红木一会儿,然后扯着我转身往下走,似是随口,道:“此后便在长玉身边做个丫头吧。”

我回头看看她,清楚地在她眼睛里看到有什么东西,忽然间碎掉了。

但她很安静,强烈的光芒把场面映射得有些惨白。后来几天我总是会想起长坡上娴静淑雅的那个女人,如此美好,却又如此平静。

我想了想,也许做个丫头不太好。

也是后来几天,我慢慢知道了黎红木,就是那个黎家的女公子。她那天哭得那般惨痛,是因为没有家了。

按照昭戎说的,做个丫头,以后就不能姓黎了。

我就问她:“怎么会突然没有家了?”

她便字字泣血,眼眶瞬间通红:“只因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黎府不同意交出海舰与川字军罢了!”

我被她惊了一跳,好半晌才又找到自己的声音,问道:“为何不同意?”

——

“琴川乃陈郕唯一的水上盛势。”陆昭戎信步而来,单手负在身后,“整个琴川的金银交易都握在秦府手里,秦满早便有取其父而代之的思虑,而秦公正当壮年,若动辄新旧交替,必依附于周。”

我看见他以后愣怔了一下,然后下意识顺着他的话思考。

秦府一定比黎府要强大,如果同一个地方的两个家族依附于同一个势力,肯定有一个会不得好,为了家族考虑,如果是我,我也不会同意。

所以……是那个周家,杀掉了黎家?

忽然间一阵心悸,一个家族,那么多人。

天虞山和不虞山再怎么看不对眼也是一整个族群,黎家再怎么弱小也是一整个族群,一整个族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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