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琢+番外(55)

作者:醉纸迷金 阅读记录

等他吃完了,于长玉便把手里的再递过来,眼眸深邃地望着他。

陆昭戎安静地看他了一会儿,然后笑了一下。

他吃着红豆饼往回走,密密麻麻的细刺在心底滚过一圈,又痒又疼。

“我们回去把花灯挂上。”他放缓了步子,又放轻了声音,“然后回陆府。”

路上行人渐多,脚步声都很平缓,他心绪也跟着渐趋平静。

于长玉跟着放缓步子,没有任何异议。

陆府门前不像旁人家那么热闹,也不像旁人家在门口站着一两个人等家里人回来,只开着门,站着两个门童。

门童看见马车便往府里跑去,陆昭戎放下车帘,慢慢靠在车壁上。

一路上于长玉都若有若无地把视线放在他身上,淡然的眼神在这样的境况和举动中衬得有些小心,陆昭戎闭着眼,假装不知道。

不过于长玉好像是有些反常。

但是陆昭戎乐见其成。

下了车,门童刚巧赶回来,赶得很急,等陆昭戎把于长玉也接下来才缓过劲来,说:“二少爷,老爷请您和这位公子去书房。”

陆昭戎动作一顿,点头,“知道了。”

……

陆昭戎隐隐有些不安,一时间也不能分辨出来,站在书房门前缓和了一下,伸手敲响了门,“父亲。”

“进来。”

绕过屏风,桌案上放着两张刺金请帖。

陆衡坐在桌案后喝茶,香炉冉冉白烟缭绕,陆昭戎躬身行礼。

陆衡略一点头,“坐。”

于长玉在他身后站着。

“你也坐。”他说。

陆昭戎看了看长玉,有些沉默。

“戌时一刻,拿着帖子去折花楼。”陆衡放下茶杯,“你母亲在府里布置,别领着他乱跑。”

陆昭戎指尖颤了一下,拿起金帖——帖子没有填写受邀人,落款写了周。

他盯着烫金字面,呼吸乱了节奏,拒绝道:“长玉不能去。”

陆衡面不改色地喝茶,并不说话。

陆昭戎愣愣地看着请帖,受邀人的空白很巧妙,至少反射出了两件事。

首先各家应当都是两张帖子,陆昭戎不可以一个人去。

其次给了陆昭戎选择的余地,带谁去他说了算,但必须是能够写得上名字的。

最后帖子送到了陆衡手里,代表着逼迫。

周自鸣在试探他。

对于陆昭戎回锦城两个月,以各种理由拒绝将带回来的“仙人”送出来,周自鸣表示警惕。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于长玉还什么也没学会……

陆衡安静地坐在对面等他想清楚,然后不咸不淡地开口:“你们明天要去南术?”

陆昭戎合上请帖,“是。”

“喝茶。”陆衡朝旁边已经喷嘴的茶壶抬了抬下巴,“往后应该不会再下雪了。”

陆昭戎沉默片刻,问:“你身体好些了吗?”

陆衡看他一眼,语气冷硬:“用不着你关心。把帖子写了就可以走了。”

陆昭戎只觉脑袋发懵,下意识坚持:“他不能去。”

“——那就写陆昭华。”

陆昭戎瞬间抬头,“不行!”

陆衡抓起茶杯就摔在他身上——“卡拉”一声,瓷片碎了一地。

陆昭戎愣了愣,滚烫的茶水缓慢浸透衣物。

……这么冷的天,这么厚的衣服,伤不到也烫不到,就只是陆衡又开始咳嗽,于长玉那边忽然传来压抑的迫人感。

他皱着眉看了于长玉一眼,抬手把桌上溅到的碎瓷片扫在地上,然后往自己跟前的杯子里重新倒了茶,再把帖子推远,以防粘上水渍。

陆衡咳了一阵,慢慢缓过来,“……你倒也知道陆昭华不能去。”

陆昭戎沉默着把水杯推过去。

陆衡不紧不慢地喝着水压下去,然后杯底在桌上不轻不重地磕了一下,忽然便提高了声音:“我不管你陆昭戎喜欢什么人!男人女人,你就是给我带回来一个妓——你给我记住!你,陆昭戎不能再有弱点!”

陆昭戎安静地坐着,对比之下显得尤其平静,语气平缓:“未必是弱点。”

陆衡深吸一口气,声音慢慢降下去:“那就把他带去。”

陆昭戎平静地看着他。

陆衡冷冷地同他对视。

仿佛一种无声的对峙,谁也没有再开口。

陆昭戎在记恨陆衡试图伤害于长玉,陆衡在拿陆府威胁陆昭戎。其实陆衡说的对,父亲年迈有疾,长兄痴傻不堪大用,他把于长玉带回来,本就是一个人走向了风口浪尖。周自鸣为什么在提防他的同时如此放心他的动向,就是因为他在如履薄冰。

“我去。”

陆昭戎怔了一下。

然后他忽然转头,看见于长玉用一如既往的淡然目光安静地看着他父亲,说:“不要吼他。”

陆昭戎不可置信地皱起眉,然后回头看向陆衡——他只是瞥了于长玉一眼就移开目光,然后不紧不慢地说:“打扮得像个平常人,应该没什么问题。”

陆昭戎瞬间觉得所有的火气都哑在胸腔里,怒极反笑地看着陆衡点了点头。

可惜他连半句话也说不出来,于是干脆利落地起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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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青玉案,金错刀(2)

黑灰色的瓦当上压着残雪,门楼外小童够着长梯往上挂灯笼,早先买的四对花门灯,一对挂了陆昭戎不大的那个房子,一对挂了那边的院子,剩了两对。

其实远不到挂灯的时候,只是他们不在那边过节,所以不必点灯,挂着就好。

陆昭戎本打算回来先去陪陪母亲,但现下也没有这个心情。

槅扇和廊下的美人靠在光影下透着几分冬末的凉,雪色尽管沁人,却也被清扫得差不离了。

到走廊拐角时于长玉追上他,指尖温凉的触感顺着手指攀爬进心底,廊下来来往往那么多小童和婢女,他却整个被于长玉从背后抱进怀里,冰冷的空气瞬间在鼻尖之下停止流动——陆昭戎的混乱和怒火转瞬平息。

“别生气。”于长玉抓着他的手,“你父亲只是担心你。”

廊下还在扫雪的小童忽然加快了速度,忙碌的婢女眼神慌乱地避开他们的方向,陆昭戎耳尖霎时间烧起来,好半晌才想起来把人推开。

他有些恼羞成怒,压低声音质问道:“你为什么答应?他明明在拿捏你!”

于长玉看着他,也不说话。

陆昭戎后知后觉此话有什么地方不对,下意识愣了一阵。

然后他恍然间明白,首先陆衡拿的地方得准。

他眼睫颤了一下,怔怔地望着于长玉的眼睛。

冬末的风带着冰雪的寒气,勾起于长玉如雾般的发丝。

他先前的玉簪碎了,也没来得及再备,可能是红木给他配的淡金色发带,疏疏散散地在长发中段拦了一下,清风玉骨。

他眼睛里深邃如山林,仿佛笼罩陆昭戎的不是雪后的冷气,而是山雾。

这个人,总是顷刻之间变得遥远。

陆昭戎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能成为于长玉的威胁。或许算不上威胁,只是神说过,于长玉要帮他。

陆昭戎心底划过几分失落,不过倒也没那么生气了,他抿了下唇,移开视线,“过了晌午我们去看成衣。”

陆衡肯定不会帮他准备,依照从前,买灯笼看成衣这些事也轮不到他亲自去,但私心作祟,他总想叫于长玉历一历寻常人的生活。

于长玉淡淡地笑了一下,应道:“好。”

陆昭戎便同他一道去了陆昭华院子里坐,听陆昭华絮絮叨叨说了许多,他也接不上话,倒是于长玉偶尔能聊上几句,挺新奇。

回去时于长玉停在院门口不肯走,陆昭戎难得从他清淡的神色里瞧出些纠扯,仿佛在犹豫,便问:“怎么了?”

于长玉看他一眼,微微仰头看向院门上磨损的刻字,语气有些迟疑,“你的院子,叫什么?”

陆昭戎愣了一下,然后记起自己许多年不住这里了,好像一个过客,逢年过节坐一会儿,顶破天住一晚上,第二天一早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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