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琢+番外(99)

作者:醉纸迷金 阅读记录

陆昭戎情绪翻涌了一瞬,酸涩感从心底疯狂往外攀爬,又被他生生克制住,压抑地“嗯”了一句。

于长玉静了一瞬,忽然撑着枕侧起了起身。

他几乎下意识紧闭上眼,逃过了于长玉的观察。

温暖的手掌轻轻落在他脸侧边,于长玉悄然俯身,阴影缓慢而熟悉地笼罩下来。轻痒的吻从眉心轻轻滑落,汹涌的湿热感骤然遍布眼底,眼睫无法控制地颤动着。

那只手忽然拿起,放在他背上稍稍收紧,透着滚烫的灼意。

陆昭戎僵着身子愣了一阵,不合时宜地出现了一阵苍白的情绪。

于长玉动作停了一瞬,陆昭戎很自然地仰头露出脖颈,递过去几分迎合。

缠绵悱恻的温度骤升,于长玉修长的手指穿过发间,深重的欲念完全不像是刚结束了一场情事,反倒像刚开始的野火,隐忍而不可控地燃烧。有那么一瞬间,陆昭戎觉着,烧得是他年轻美丽的容貌。

年轻美丽……他恍惚了一瞬,神思刹那间被于长玉带进了火里。

……

“药圃被烧了。”陆昭戎随口找了个理由,用以合理解释他低落的情绪,“也是这个时节,紫述香还没来得及开。”他窝在于长玉怀里,记忆里有些模糊,“不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段时间发生了很多,能让我印象深刻的混在里面其实也不太显眼。”

于长玉有一搭没一搭地顺着他头发,很安静地听着。

“此去路途凶险,回了锦城恐怕也不得安生。”他抬眸看着于长玉,心里有些不安定,“你准备好了吗?”

那神仙淡淡笑了一下,仿佛毫不在意,“你会保护我的。”

对。

他垂下眼,这话是他自己说的。

“我困了。”他笑了一下,抱着被子翻了个身,“你去楼下叫人打水上来。”

“好。”

背后传来窸窸窣窣的穿衣声,于长玉在床边站了一会儿,俯身替他掖了掖被角,脚步很轻地往外走。

开门声很轻,然后很快合上。

陆昭戎注视着枕面出了会儿神,默默侧过身朝外看过去。

床头摆着叠好的衣服,备好的棉布和留在枕边的药瓶——他知道他是故意支走他。

忽一转眼,他视线一片朦胧。

陆昭戎兴致不高,我看得出来。

我没有太过折腾,有一瞬间他心底在疼,我不知道为什么。

他背过身去很平淡地说了一句“困”,眼底带着不易察觉的疲累。

可能是蒋家公子同他说了什么,叫他回忆起些不好的事,连带着有些迁怒我。但我隐约又觉着不是这样,却找不出证据,有些心不在焉,脚下险些踩空了台阶。我去旁处寻地方洗了洗,嘱咐店家烧水送上去,听对方模糊应了一声,便交代道:“你去时便说,我很快回去。”

店家愣了一下,应道:“是。”

客栈楼下的桃树果然开得很艳,灼灼逼人,门口飘进了许多花瓣,还正往下落着,很美。

我站在树下感应了一阵,南术的花很多,但我不知道紫述香是哪一种。

南术城有一处瓦舍很高,我去了他们家楼顶上,观南术城久雨后浓重的雾气,也就是于桐说的天地之气。

人间天地之气最浓不过春秋久雨和大雾,尤其草木多的地方,极易生雾气。在人间引天地之气其实不太容易,常常会出现倒行逆施的场面,比如冬季发芽秋季开花。一般情况下,不会有人这么做。

我能感受到瓦舍里面很热闹,同一个月前雨雾萧瑟的景象大不相同,戏台上站着好几个花红柳绿的人。

有个后生长得很漂亮,唱着细细婉转的腔调,台下有杂乱的哄起声。

墙角败落的梅花开了。

“哎,哎——”

“快看!”

楼下的荆桃忽然生出了花苞——地锦以极快的速度往墙上攀爬。

舍内一片惊呼声,人群开始往外面涌动。

不太起眼的勤娘子,素雅的玉茗,丛丛簇簇的绣球,大到离草小到末利,整条街道的人开始朝街面上聚集,恍惚间我听见去远的寒风,地锦的枝条悄然伸出屋顶。

瓦舍楼上有一只小姑娘的手伸出去,露出一片手臂,“风……是暖的?”

另一只手将她的衣袖扯上去,“别胡闹。”

我脚底动了一下,人有些多。

忽有人往上翻出身子,倒挂着攀上屋顶,我皱了下眉,往里倒飞了一段距离,藏住身形。

手掌朝下倏地一压,调动在一起的天地之气以我掌心为起点,从瓦舍周围迅速蔓延至整个南术城,万物复苏,蓬勃生长。

人群纷杂,陆续朝屋外拥挤,城外满山遍野的红豆和山茶,片片花树落红。

我遗憾地朝城外空荡荡花海的方向望着,半晌没再动作。

他不喜欢。

旁人家种的莴笋都开了花,独独避过了成片的虞美人。

“长玉?”

我闻声回了回神,回眸时怔了一下。

沈桑正持着拔剑的姿势,动作有片刻的停滞,“那个,我还以为,有人跟踪我。”

我愣怔了片刻,不知接些什么话,只“嗯”了一句。

不过沈桑倒是很高兴,三两下跳到我这边,姿态轻盈,“你什么时候醒的?可吓死我了。”

“中午。”

“嗯?那怎么一个人?”

她歪了歪脑袋,有些困惑不解的样子,仿佛我应该有人陪着,于是细细观察了我一阵。许是我神态里的神思不属太过显眼,她动作有片刻迟疑,表情也不大自在起来。

“……我是说,嗯——下面那些花是你弄的吗?”

我出神了片刻,重新“嗯”了一声。

气氛便忽然陷入了沉默。

“那你,着急回去吗?”

“不急。”我停顿了一下。

沈桑于是一提裙摆,潇洒不羁地盘腿坐在瓦砾上,抬头笑道:“那长玉哥哥坐下来陪我?”

我瞧她样子怔了一下,又思量我也无事可做,无处可去,便沉默着坐下来,安静地望着满城的热闹。

忽记起药圃的事来,我便尝试着同她搭话:“你原本在瓦舍里?”

沈桑愣了一下,神情瞬间紧张起来,“别告诉我哥!我也不告诉陆云回。”

我没料到会被她噎住,再加上有些心神恍惚,一时竟没能回出话来,只呆愣愣地看着她——“什么?”

沈桑脸腾地一下红了半张,仿佛半遮雾气的红日,羞窘带怯说不出话,手指轻轻搅弄着衣袖上的绣纹,吞吞吐吐,“我是猜,大概,刚巧我……就是我哥不叫我一个人来这种地方,说我是姑娘家的……”

我听了半晌,或许是我心不在此,实在听不出她到底是什么意思,便改换了一个问题,“你为何要来?”

沈桑沉默半晌,低眸看着自己的裙裾,嘀嘀咕咕地解释道:“我想听曲儿嘛,瓦舍里多热闹。再说了,我哥还没成亲,家里又没有长辈,我哪有往家里领戏班子的道理。”

“算了。”她拽了一下袖口,有些垂头丧气,“反正也马上要回锦城了。”

我想了想,问:“锦城没有你想听的?”

她摇了摇头,托着脸往街面上看,纷飞的花瓣轻柔美丽,叫人心底宁静,“南戏较柔婉,听着舒服,难得来一回。长玉哥哥改日同陆云回来听的话,可以叫上我。”

我没接话。

诚如她所言,瓦舍里很热闹。其实换句话讲,就是非常吵闹。我不喜欢。但如果昭戎要来,我没什么意见。

“你当真喜欢,试着同昭戎提一提。兴许……他会有办法。”我犹豫了一下,建议道。

沈桑愣了一下,眉梢一动,仿佛被点醒了一刻,展颜微笑,“对诶,陆云回肯定帮我的。”

我笑了一下,没再说话。

她转头看了我一眼,显然很高兴,然后欲言又止,叫我没忍住回视过去,瞧见她跃跃欲试的神情,一脸兴致盎然,问我:“我,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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