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跌坐在一棵大树后，气喘吁吁，柳书执也没了从前的从容模样，一袭白衣沾上了灰尘，额头上也出了汗，打湿了前额的发丝。

少黎的情况比柳书执好一些，不过同样气喘吁吁，直到喘气声逐渐减弱，变成了正常的几不可闻的呼吸声，两人之间的氛围也变得奇怪了起来。

柳书执能感受到少黎投来的目光，但是他没有说话。少黎踌躇片刻，终于问出了那个问题：“你，真是天上的武神吗？”

柳书执沉默了，他想了又想，还是不愿意隐瞒少黎，毕竟少黎是他在人界认识的第一个人。

“……是。”

“那我看到的那段场景是真的吗？”少黎不由自主摩挲着柳书执曾经给他的那块玉牌，如今他再看玉牌上武神君三个字，终于明白了这三个字的含义。

“是。”

柳书执回给他一个微笑：“那曾经是我最痛苦的回忆。”

无论是被玉秋令的兵刃抵住脖颈，还是欲盖弥彰的平局宣判，都改变不了他输了的事实。

少黎听了他的话，眉头一皱，又问：“曾经……那现在呢？”

“现在我已经看开了，武神的使命是保护世人，与比武输赢无关，更何况那时候的我的确太弱了。”

再说起这件事时，柳书执的语气已经变得轻快起来，像是随口说的一句过往，没有在他心里留下任何一道伤疤。

少黎又想起了那股痛苦的情绪，像是要把人拽进泥潭里淹死一样，他相信柳书执刚才说的话，也相信柳书执真正的记忆里的情绪。

他忍不住伸出手，抓住了柳书执的手腕。柳书执没力气躲，只是偏过头疑惑地瞧他：“怎么了？”

少黎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赶紧松开手，他察觉到自己的情绪也有些不对劲，又问了柳书执另一个问题：“你既然是武神，为什么现在会来到人界？难不成是那些人把你打下来的？”

“不是。”柳书执怕他误会，赶紧澄清：“他们不会打我，只是另一位武神君少黎下凡转世历劫，而不周山压制魔尊的神咒有松动痕迹，天帝希望我能够找到少黎武神，帮助他成功渡劫，我们才能一起加固神咒，防止三界动乱。”

“另一个武神……也叫少黎？”少黎很明显地捕捉到了柳书执话里的重点，而且他记得自己来到柳书执记忆中附身的那个人就是这位少黎武神：“或许我就是这个武神的转世呢，我们连名字都一样。”

他开玩笑似的凑近柳书执，柳书执摇摇头，虽然他现在为止也没有看清少黎的样貌，但是名字一样只能说是个巧合，什么也证明不了：“转世者样貌与神君相同，只是名字一样作不了数。”

少黎听他这么说，略微失望，不过他也才想起来柳书执至今还没看清他的长相，他赶紧拿起灵芝催促柳书执：“那你快点儿把灵芝吃了，吃完不仅能恢复灵力抵挡树妖，还能看清我这张英俊的脸庞。”

柳书执才想起来灵芝的事，虽然他对少黎的脸庞十分嫌弃，但是树妖是现在最大的威胁，为了救所有人，他必须尽快恢复灵力。

最终柳书执一口吃下了灵芝，在咽下去的一刹那，柳书执感觉自己浑身发热，使不上力气，头脑昏昏欲睡，幸亏少黎眼疾手快将他扶住，不然他只怕现在已经以头抢地了。

“柳书执，你怎么了？”

“灵芝……起作用了……”

柳书执咬着牙说完，赶紧盘腿运气，双颊发红，浑身蒸腾起一股雾气中，少黎仔细看了半天，确认柳书执确实没有问题，这才松了口气。

他不想打扰柳书执运气，干脆坐在不远处对面的树下瞧柳书执。

眼前的柳书执眉目和那段记忆里的柳书执相重合，明明是同一个人，可是那时的柳书执眉宇中却带着几分破碎与青涩，即使穿着神君的战袍，也不像神君。

现在的柳书执却不同，他眉眼中多了几分坚韧，仿佛开在泥潭里的荷花，就算白衣染尘，也让人觉得他并非红尘中人。

少黎看着看着，觉得身体十分疲惫，他昏昏欲睡时一直在想，若是柳书执能看到他的样貌就好了。

这样，他就会一直被柳书执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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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睁眼

白天转到黑夜，月亮爬上了枝头，少黎睡了一觉再醒过来时，天已经黑了，而柳书执仍然在打坐。

少黎捡起树枝点燃了火堆，静静地看着柳书执，周围很安静，安静到只有火苗发出的燃烧的声音，带着几分寂寥。

柳书执面色一变，忽然吐出一口黑血，血吐在地上，他的嘴角也沾上了血，整个人虚弱不已。

少黎立刻起身扶住他：“你怎么了？”

柳书执摇摇头，用手背擦去了嘴角的血，他看着少黎的手，下意识凑上去，却又在意识到什么以后，立刻松了手。

自从在记忆里脱出后，他就觉得不对劲，自己似乎对少黎又多了一股奇异的情绪，柳书执虽然确信是夺魂珠影响的，但是他仍然无法准确分辨，只能咬牙告诉自己一切都是夺魂珠搞的鬼。

少黎只是他在凡间遇到的朋友而已。

柳书执摇摇头：“我没事，这灵芝力量太强，我的灵田修复起来很麻烦，如果再给我一点儿时间，灵田应该就能够完全恢复了。”

少黎这才放心：“那就好，我还以为灵芝是假的呢，只要这段时间那只树妖没有找过来那就没事。”

话音刚落，一根藤条突然从树后捅出来，直奔柳书执而来，少黎眼疾手快，将柳书执扑倒在地，两个人翻滚了几圈，头发上粘着掉落的树叶。

树妖的身影出现在他们眼前，柳书执心下一惊，手中掐诀，手中幻化出弓的形状，眼见青萍莲弓幻化为实体，柳书执拉起弓弦，直至满月之时，手中长弓忽然破碎为灵力碎片。

连柳书执都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他有些慌张：“怎么会不行？”

明明他已经感知到灵田逐渐修复了，为什么还是不行？

树妖并没有给柳书执反应的时间，身体里的藤条继续飞舞，打向柳书执的头，柳书执下意识想躲，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藤条抽打过来，随后他的眼前出现了一只手，握住了砸向他的手指般粗的藤条。

藤条砸在手里，少黎倒吸一口凉气，手心上裹着的白布再次流了血，原本他的右手就受了伤，这下子伤上加伤，疼痛麻痹了他的整个胳膊。

柳书执赶紧帮忙，砍断那根藤条。少黎向后退了两步，左手拿起木剑，刚举起木剑，他又变了脸色。

少黎低下头，看到了自己右手手心流下的血痕都是乌黑的颜色，他突然明白了：“藤条上有毒！”

柳书执见状，赶紧挡在少黎面前：“木剑给我。”

少黎把木剑递给柳书执，柳书执接过木剑，回头问少黎：“你的手没事吧？”

少黎摇头：“我已经点住穴道了，放心，我没事。”

“那就好。”

柳书执想要主动出击，少黎拦住柳书执，有些担心：“你一个人能行吗？”

柳书执回头，递给了少黎一个笑容：“我是神君，当然没问题，你救了我那么多次，也该轮到我救你一次了。”

说罢，他扬起木剑将灵力注入其中，迎向树妖，树妖也不甘示弱，断了一条的藤条再次生长，又从身上长出了第二条藤条，两条藤蔓与柳书执缠斗起来。

柳书执灵力不稳，无法分心造出莲花护，只能一心二用，迎战树妖伸出来的藤条。

“柳公子？少黎哥！”紫菱和其他人从身后赶过来，他们经过了几个时辰才砍开藤条做的牢笼，救出了胡婉儿等人，胡归贤害怕树妖会找过来，催促紫菱赶紧离开天魔峡，虽然紫菱很担心柳书执和少黎，但是想到自己还带着三玄门的弟子们，她没办法，只能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