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她插翅难逃(9)

作者:南山六十七 阅读记录

元月嘟囔着嘴,故意不看他,也不应声。

“阿月,这是你给我带的吗?”杜阙自知理亏,忙改了颜色,指着食盒笑问。

回答他的仍是一片沉默。

他也不丧气,打腰间抽出随身携带的素帕展平铺到地上,后把食盒搁到帕子上,一举一动轻柔极了,好像生怕被路上的灰尘污了食盒似的。

见此情形,元月心头一软,小声嘟囔:“脏就脏了,大不了拿回家擦一擦就是,巴巴地垫什么帕子……”

杜阙不以为然,低低笑了声,随后揭开盖子。

“馄饨?”这会儿元月也蹲了下来,他抬眸发问之时恰撞进她隐隐含笑的眼里。

“对啊,长乐街刘记馄饨铺的,可难买了,我整整排了一个时辰的队呢。”她秀眉微挑,不难看出有些得意,“快马加鞭赶了半个时辰的路,就为让你尝尝。你倒好,一见面就给我当头一棒……这下好了,汤也洒了,馄饨也坨了。”

她紧紧眉头,猝又舒开:“也罢,我有空再给你带吧,这些就别吃了。”

盖盖子的动作被杜阙拦在半空中:“我看挺好,卖相差了点,闻着挺香的。”话毕,拿起勺子舀了一个馄饨送到嘴里,有滋有味地咀嚼起来。

吞咽下肚,他还打算吃,元月看不下去,不由分说盖好盖子,提起食盒,并拾起帕子,径往前边的湖心亭去了。

杜阙无话,一路跟随。

先后落座,元月将食盒推到他面前,努了努嘴:“这可是你坚持吃的,可不能吃到一半甩手走人。”

杜阙以笑回应,舀着馄饨一个接一个地递往口中。

“刚刚,你为什么突然不理我?”元月深信有矛要盾当场说开的道理,若藏着遮着,早晚闹掰。

一顿风卷残云,馄饨并仅存不多的馄饨汤一扫而空,杜阙看看她提前放到一边的帕子,并未拿取,而是用适才垫食盒的帕子稍稍擦了擦嘴角,后解释:“嬷嬷们生气的时候,总喜欢骂我猪狗不如、狼心狗肺,有时我受不了反抗两句,便说我是疯狗、恶犬。”

“狗是好的,只不过我不喜欢。”

说罢,才拿起元月备好的帕子,趁元月不备,揣入怀中。

元月哑然无声,一股浓浓的愧疚感油然而生。

愧疚过后,愤然拍桌而起,直言:“太过分了!我去找他们评评理,为你讨一个公道!”

杜阙没设想她会有如此大的反应,管不得男女大防急抓住她的手腕,轻轻一扯,带回身边,而后按着她的肩膀迫使她坐回石凳上,真挚而热切道:“阿月,谢谢你。不过讨公道什么的,我暂时还做不到。”

“另外,今天的馄饨是我这十二年来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馄饨皮里包着的是她最赤诚不过的关心,如今已然随着一下下的咀嚼、吞咽,与他的脏腑融为一体了。

他很受用。

“你迟迟不应,是不想陪我去吗?”

盘旋于记忆深处的声音拂过耳畔,直达脑海,杜阙如梦初醒,下意识将面前人揽入怀里,将脸埋在她的颈间颤声道:“不,愿意,我愿意。”

七年了,他的阿月依旧耀眼,而他,却还是那个无权无势、艰难度日的六皇子……可今日,那轮明月终于肯多看他一眼,是否意味着他终于赌赢了一次?

宫道上人来人往,紧紧相拥的两人引起了宫人们的注意,纷纷投来目光,当中有胆子大的,直接驻足同其他人窃窃私语起来。

元月自诩脸皮不薄,可也受不住这许多人围观议论,一边握拳推搡杜阙的胸膛,一边羞恼抗议:“这么多人看着呢,你快放开我……”

杜阙非但不依,反得寸进尺,将头埋在她的颈窝蹭了蹭:“阿月,你忽然提起刘记的馄饨,是不是意味着你对我的厌恶少一点点了呢?”

撒娇般的语气登时令她遍体生寒,她心一横,找准时机拧了把他的侧腰。

杜阙没防备,闷哼一声,不情不愿地拉开距离,委屈巴巴道:“阿月好狠的心,我不过是多嘴问一句,你便伸手掐我。”

宫人们本就议论纷纷,他这一闹,众人忍俊不禁,不约而同掩嘴偷笑起来。

身处焦点的中心,元月耳根子红了一大片,连带着脸颊也浮上两朵红云,她自觉丢脸,故意板着脸走开,走出去几步,不闻杜阙跟来,烦躁拂袖,折回去拽着他的胳膊落荒而逃。

一直到高美人居住的清芬苑外,沉寂才被打破,元月停步转头瞪着身侧人,刺儿道:“杜阙,七年未见,你越性疯魔了。”

以前也爱粘着她,却只在四周无人之时表现出缠人的一面,当着外人还是一本正经的皇子样子。

而今居然大庭广众地搂着她说些胡言乱语,完了还一脸无辜!

思及方才众人围观的场面,才消下去的红晕复扶上来,元月气不过,却又无可奈何,赌气扭脸自个儿跨进清芬苑,任杜阙如何追着在身边低三下四求和都权作未闻。

缀锦同曹平相视无言,忙迈开脚去撵走远的两人。

“六殿下来了,主子等候您多时了。”

打打闹闹着,迎面走来一个个儿不高、身材干瘦做下人打扮的婆子,杜阙立即敛了笑意,板板正正立在一旁,不冷不热说了句:“知道了。”

廖嬷嬷不尴不尬地笑两声,一面和杜阙搭话一面引着几人穿廊入殿:“老奴瞅着殿下面色不大好,敢是昨儿应付宾客太累了的缘故?殿下虽年轻,可也得注意身体,主子可一直记挂着您呢。”

“廖嬷嬷别只顾着说话,当心脚下台阶。”杜阙携元月上了台阶,廖嬷嬷干笑着道谢。

一行人到了花厅,高美人已坐在主位上等候了。

趁见礼的功夫,元月多瞧了几眼高美人:内里着一件弹花暗纹锦服,外罩一件软毛织锦披风,素雅而不失庄重;红妆未施,只淡淡描了眉,却难掩艳丽姿容。

她不禁暗暗感叹:难怪杜阙生得这般俊美,原是借了生母高美人的光。

不过,两者的气场却大不相同:高美人更多的是艳,叫人挪不开眼;杜阙则是美中带“傲”,惹人注目的同时让人心生怯意,只敢远观不敢近前,生怕被他身上那股子傲气伤了颜面。

“坐吧。”高美人怀里躺着一只通体乌黑的猫,身材肥硕,毛皮光滑,那毛茸茸的黑爪正有一下没一下地踩着高美人的肩窝,惬意极了。

过往的记忆浮现眼前,元月了悟,这只猫竟是多年前杜阙撺掇她逗的那只。

于左侧坐定后,元月仍饶有趣味地盯着那只黑猫,这一举动勾起了高美人的好奇:“元姑娘这么殷切地望着它,可是想抱抱它?”

高美人给她的印象不算好,她本能地拒绝:“不用了,就是家里不曾养,一时有些新奇……”

高美人笑而不语,用眼神示意廖嬷嬷近前,廖嬷嬷会意,两只手掐着猫的咯吱窝稳稳放在怀间,继而踩蹬着小碎步面朝她而来。

她正做着“抱”与“不抱”的天人争斗,杜阙冷不丁凑上来,耳语道:“喜欢的话抱一抱也不要紧,她不会当众寻你麻烦的。”

高美人生性张扬,不屑于背地里耍心机坑害旁人,杜阙深有体验。

往前儿高美人打他骂他一点儿不避讳人,对他的憎恶也都是摆到明面上的,倒比面慈心冷的皇后好些。

听他这么说,元月放了心,笑眯眯接过猫儿,学着高美人刚刚的姿势将猫儿轻按到心口前,不住抚摸着猫儿毛茸茸的脑袋。

少顷,猫儿嘴里发出“咕噜”声,想是舒服极了。

元月喜爱小动物,猫儿、狗儿、雀儿什么的,看见了总按捺不住上前逗弄一番,可惜许夫人对动物的毛发极其敏感,稍稍沾一点,大半天都喷嚏不止,她养小动物的想法也就随之打消了。

此番得亲自上手感受猫儿松软的身躯,元月丝毫不克制面上的欢喜之意,高美人一看,心底对她的印象略好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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