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玉(42)

作者:夏眠夜 阅读记录

萧嘉淮凝视着太子,陷入沉思。

黄金千两,是用之不竭的财富。山高水远,是此生难得的自由。若是走上这条路,除了失去权势、地位,其余都是最佳的选择。

走吗?去那京城之外,寻一僻静之地,从此远离朝堂纷争,远离凡尘纷扰?

可他们能去哪?在阴暗里躲躲藏藏,此生都难见曙光吗?他的阿容,是耀眼的骄阳,本该活在光亮之下,他怎忍心让人受那样的苦!

萧嘉淮轻笑一声,忽而摇了摇头:“皇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们又能逃到哪里去?若真惹来父皇震怒,我要带他躲藏一辈子吗?”

“可这是唯一的办法!”太子有几分焦急,他早已预料到人会拒绝,只是他当下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不过是躲藏一时罢了,待他日陛下龙驭归天,他再将二人接回京城,享那富贵荣华,再做他的左膀右臂!

“可这不会是阿容想要的,也不是我想要的。”萧嘉淮声音低沉,眯眼偏头去望天上广寒,“我想要与他光明正大的长相厮守,哪怕给不了他凤冠霞帔,也不要与他一辈子躲躲藏藏,这是委屈了他。”

许是情至深处,已然不愿委屈他半分。万江皆入海,殊途总会同归,他坚信只要没到最后一刻,就绝不能轻言放弃。

“况且皇兄,这朝局动荡,我二人怎忍留你一人独面这朝堂的云谲波诡、世道的良莠不齐?三哥野心已显,此番之事便是他所为,丞相贼子之心,更勾结臣子欲行不轨,这桩桩件件,都不是你一人可以独自面对的。”

世道险恶,常有罄竹难书者蹈机握杼,轻而易举便会诋毁无辜。太子多年来为避帝王猜忌,故而不肯与朝臣过从亲近,以至于亲信颇少。

“谁说太子殿下会是一个人,老臣便愿相帮。”

书房门未关,纪国公站在门前诉说出这番话时,倒是引来他二人微惊。

“臣纪国公陈呈见过二位殿下。”纪国公步入房内,抱拳行礼,目光却瞥向那萧嘉淮的腰间。

果真是那枚青云玉,看来陈以容所言当真没错,竟是真给了他。

“国公,您、您怎么来了?”萧嘉淮顿感拘谨。

想到人是陈以容父亲,一时间坐立难安,竟不知他此番前来又有何意。不会是让他离开他的儿子,劝他以后莫要再纠缠吧?

纪国公只是伸手,指向萧嘉淮腰间玉佩,缓言道:“此玉名为青云,是我纪国公府家传玉佩,乃先帝所赐。容儿既将它早早送给了你,便是一辈子认定了你,本公愿斗胆进宫劝说陛下,让他收回赐婚成命。”

适才他在门外,将二人之言听得一清二楚。

萧嘉淮不愿委屈自己的儿子,也不想弃太子孤身一人处于朝堂之中,所以拒绝相帮,着实令他慨叹。这宣辰王殿下,可谓是有情有义、值得托付终生之人,他那儿子当真是择一佳婿、不是,择了一位好‘夫人’。

第37章 忠臣

三人饮茶剥橘,听纪国公娓娓道来。原这青云玉乃先帝打造,如今另一枚恰巧在陈以容手中,也算是他二人缘分颇深。

这玉佩之事谈完,纪国公忽起身跪地,俯身对太子一拜。

“国公。”太子起身欲将他搀扶,连声道:“国公身份尊贵,无需对本宫行此大礼。”

“太子殿下,臣跪君,此乃天道。”纪国公推拒开人手臂,迟迟未起,他正色诚恳而言:“老臣知您不喜与朝臣过甚亲近,故而多年来从未表过忠心。但臣今日斗胆,愿为太子殿下效犬马之劳。”

“国公何出此言?”太子面上虽有不解,心中却是甚喜。

能得开国功勋之后相助,便是如虎添翼,可与那丞相老儿相抗。

“老臣在朝中数载,也算有三两耳目。此番犬子与殿下之事被何人所害,老臣亦心知肚明。”纪国公想到此处,便不由咬牙切齿。

那三皇子何许人也?区区贵妃之子,也妄图觊觎储君之位?不过是仗着自己外祖为镇国大将军,家世显赫,便也痴心妄想,以为可以一步登天!

可说到底,也不过是京城纨绔,自以为有那野心便可成事,还算计到他儿子头上,简直是欺人太甚。

“这件事亦是本宫倏忽,竟让旁人从中作梗,连累了五弟与以容。”提到此事,太子便多有愧疚,声音也愈发沉闷,“不过国公放心,本宫必会竭尽所能,保他二人无虞。”

纪国公面露感激之色,欣喜自己果真没看错人,他又不顾人阻拦,再度俯身叩拜:“能闻听太子殿下此言,老臣死生无憾。从此以后,愿为殿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肝脑涂地!”

太子见状,连忙将他扶起,又亲自扶至椅间,向萧嘉淮示意倒茶。

茶香溢满室,烛火通明摇曳,太子内窥窗外落叶复纷飞,斟酌思衬,又道:“能得国公相助,是本宫之幸。只是如今横亘于悬崖峭壁,也不知该如何化解眼下危机。”

“太子殿下。”纪国公坐在椅上,端茶而饮,面露恭敬之色,“老臣虽不才,却祖上恩惠,在陛下那有三分薄面,愿明日入宫觐见,劝陛下成全宣辰王殿下与犬子之事。只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臣亦没有十足的把握。”

“国公若肯如此,便是再好不过。”太子得偿所愿,当即以茶代酒,敬这位爱子心切的国公,“本宫亦会着人盯紧三皇子府,有任何风吹草动,皆会告知诸位。”

萧嘉淮感激的望向二人,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言语。他更没有想到,纪国公在得知此事后,非旦没有斩断他与陈以容的情愫,反而愿助一臂之力。

纪国公彷佛猜透萧嘉淮的心声,冷哼一声佯装愤懑:“哼,宣辰王殿下,你既是与我儿子已然私定终生,日后可就莫要辜负了他。否则,臣这把老骨头,也能闹得你宣辰王府不得一日安宁!”

“不敢不敢。”萧嘉淮唇边释然一笑,他拱手作揖道:“国公且宽心,阿容是我自幼便心悦之人,自然不会负了他。”

纪国公瞧他那俊朗之姿便觉得怒意横生。

什么温润如玉,什么翩翩公子,坊间将这宣辰王夸得天花乱坠,如今看来,便是这样一张俊脸,再用些花言巧语,才使得他那不争气的小儿子死心塌地吧?

可那时才五、六岁的年纪,就对人‘芳心暗许’,连家传玉佩那般珍贵之物都交予人,这成何体统!

“臣可宽心不了!”纪国公想到此事便扭头不肯看他,独自生起闷气,“你宣辰王殿下身份尊贵,我家容儿那是高攀。便是真在你这受了委屈,怕也只能自己独自吞咽吧!”

萧嘉淮看他这颇有些蛮不讲理的模样,竟愈发觉得熟悉,狐疑般与太子对视,随后相视而笑。

这疑似撒泼之态,可不就跟陈以容一模一样?当真是儿子随了爹,这父子俩在这性子上,简直没有分别。

“这以容与国公您,还真是亲生父子啊。”太子殿下含笑调侃一句。

萧嘉淮听太子说出自己心中所想,也忍不住轻笑出声,更惹得纪国公怒目瞪眼,一时间书房内传来久违的欢声笑语。

随后,他们又纷纷慨叹,盼早日云销雨霁,彩彻区明,此事早有终结。

翌日,早朝散后,纪国公静候于承德殿外,欲觐见陛下。

他抬颌仰望承德殿的金纹匾牌,想如今风昭雨调佑文景,政通人和晏海清。可表面的盛世之下,却不知多少阴谋浮涌。

“陈爱卿来了,可有何事要与朕说?”

文景帝适才从皇后那用完早膳,闻听纪国公久候,心有已有揣测。无非是为了自家那位小儿子,毕竟人至今还被自己困禁于将军府中。

虽是懒于相见,可思虑人到底是朝中可用重臣,便匆匆赶回。

“臣参见陛下。”纪国公见天子,随人进殿后叩拜行大礼,“臣此番,是为犬子与宣辰王殿下之事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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