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异闻录(77)

作者:唯玉生烟 阅读记录

他们不知道的是,城中有人为了向老大复仇,早就与原先的狼妖部下搭上了线,借此机会,趁夜打开城门,引来了仓皇逃走后一直潜藏山中的群妖。

此为三屠。

一座城池,被血洗了三次,留下处处鬼哭。

直到八百年后的今日,远远路过的行人似乎仍能在风中听到幽魂的呜咽,闻到那隐隐的腥。

不空咋舌,连敬称也顾不得了:“你哥是为了什么想不开,非要去路过一下云牧?”

木清飞快地点头:“对啊对啊,那种地方戾气横生,如果没有妖魔鬼怪,那才叫奇怪呢!”

文影苦笑:“大雨把原来的路冲垮了,他说横穿云牧是最快的一条路。”

行商讲求时效,她虽有心劝阻,但兄长在诸多无奈和不得已下作出的决定,哪里又有她置喙的余地?

不空歪头思量片刻,道:“也好,贫僧去了,正好可以顺便超度一下亡魂,也算是功德无量。”

木清支着脸神色无辜地道:“大和尚,你可千万准备好了,别到时候超度不成,反倒被人给降服了!”

不空佯怒:“呔!小丫头瞎说什么!”

看他们斗嘴,顾山青笑道:“木清虽是胡说,但我几年前路过的时候,确实感觉云牧废墟里有些异常,此去还是要小心一些。”

“你要去云牧?”就在这时,一个低沉声音冷清清从大堂门口传来。

顾山青下意识地摇头,想道说了半天不空,怎么又说到了他身上。

然而话还没出口,突然意识到周围的人不仅没了声,连诸如咬手颠脚之类的小动作都停了,一个个直勾勾看向门口,又齐刷刷把视线收回,拐弯抹角地落到他的脸上。

他刚才只觉得声音熟悉,这时才反应过来,这分明是苍殊的声音!

这群八卦的人!

然而现在不是和他们计较的时候。顾山青装作若无其事地转过身,笑吟吟地和苍殊打招呼:“苍殊大人怎么来了?”

苍殊却没回答,仍盯着他问道:“你要去云牧?”

对上他黑沉认真的目光,顾山青一时舌头打了结,暗想这怎么那么像小媳妇质问要远行的丈夫。

不空双手合十,无声念了一句阿弥陀佛,替顾山青解了围:“是小僧要去寻这位文姑娘的兄长,可能会去云牧。”

苍殊微行一礼:“不空大师。”见他转开眼睛,顾山青莫名松了一口气,然而听到下一句,心立刻又提了起来,“既然说到这,我前些日子收到消息,说云牧废墟里似有魔息。”

木清失声惊呼:“魔息?!”

谢丰年皱起眉:“他们不是早就绝迹了么?”

八百年前大战之后,山君领世人重整河山,除魔就是其中要务。

虽说山君没几年就英年早逝,但后来者继承了他的意志,无论大魔小魔,几乎都在那两三百年里消灭殆尽。

苍殊缓缓摇头:“按说如此,但这消息绝非空穴来风。”

虽没明说这消息来源何在,但他为妖端肃,又说得郑重,也由不得镇异司众人不信。一阵凝重的沉默后,张文典温声客气道:“大人到镇异司,是特地来告诉我们这件事的?实在是有心了。”

苍殊脸色几乎未变,顾山青却觉得,他好像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接着就听他道:“不必。我来,是想请不空大师帮一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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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画中仙

苍殊没说几句,顾山青就听明白了——他请不空帮忙的这件事,分明还是昨夜的后续!

苍殊的小隼遍布王都,日日夜夜从望火台、浮屠塔之类高处俯视城里最热闹的地方,能随时察觉人群中的异样。而就在昨日赴宴之前,一个身怀异术、受到通缉的重犯突然在王都现身,虽然隐匿了身形,仍被其中一只发现。

这重犯出现得突然,苍殊有几分奇怪,但也没有多想,顺利地将其抓捕,而就在这时,第二、第三甚至第四只小隼纷纷飞回他的身边,竟是也发现了几个许久没露过面的通缉犯!

如此一来,苍殊无论如何也觉出不对了,但他想的不是有人要阻止他去人君宴,而是有人准备趁着王都戒备稍稍放松时,出来作乱。

他通知了三位身在王都的同僚,让他们加强巡逻,又叫来鹭飞飞和猫九郎,再加上他本人,算是兵分五路,三队戒备,两队抓人。

顾山青微微偏头——苍殊身后,镇异司大堂的门上扒着两对爪子,爪子上冒出来的两个脑袋一个细、一个圆,正可怜巴巴地望着堂里。

见他看过来,猫九郎毫不犹豫地直起身,激动地向他招手,却不小心忘了头顶还有只鸟,一个头槌正正撞在鹭飞飞的下巴上。

鹭飞飞咬到了舌头,疼得皱起了脸,不假思索反手就是一锤。

于是,“嗷”的一声痛呼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顾山青忍俊不禁地乐出了声,又觉得似乎不大合时宜,赶忙咬住嘴唇。

苍殊住了口,这次脸上明显浮出一点点尬色和恼火,也不回头,冷冷道:“你们两个,还不进来!”等他们连滚带爬地进了大堂,向众人行了礼,才道,“让诸位见笑了,这是敝人的两个手下,猫九郎和鹭飞飞。”

说完也不搭理他们,继续接上了之前的话头。

鹭飞飞在大堂正中站得恭敬笔挺,一动不动,猫九郎在他身边缩着脖子,仿佛大气也不敢出,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好奇地从这个脸上移到那个脸上。

见他视线转来,顾山青对他一笑,戏谑地眨了眨眼,看猫九郎也不由咧嘴,似乎放松了些,才又专心听苍殊讲话。

苍殊把他追捕的过程讲得平铺直叙,然而从大堂里暗暗交换的眼神中,顾山青却瞧出了他同僚们掩饰不住的心惊。

他抓住的逃犯有三,若是放出风去,大约无论哪个都会让全王都的说书先生群情鼎沸、奔走相告,而后加上许多曲折离奇的情节大书特书、开张吃上那么三个月。

这三个逃犯中,第一个是只兔妖。

这兔妖娇小柔弱、法力平平,却吞噬了近三十个幼童。她的手法说来也简单,那就是化作原形,变回一只普通的、毛茸茸的、楚楚可怜的小白兔。等市集里有父母受孩子央求不过,将她买下,欢天喜地捧回家去,再养上些时日,就趁着孩童独自玩耍时露出可怕的真面目,把他们吞吃下肚。而等家长回来发现孩子不见了,谁又能顾得上那一只消失的小兔?

第二个是位在几年前颇有名气的铸剑匠。

这铸剑匠铸的剑极坚极韧,色泽洁白,见了血后却会微微泛红,艳丽而诡谲。虽然称不上是当世宝剑,却很有几分奇特的风雅,甚至有传言说大鹏王也曾想找他打上一方。然而就在地方巡捕追查一桩于当地流传许久的失踪案、查到他头上时,世人才知,他铸剑用的,原来不是生铁,而是碾成齑粉的人骨。

第三个,则是个画皮。

画皮这种精怪以人或妖的精血为食,专门挑鳏寡孤独、或者亲友不在身边的独居寂寞者下手。在初遇时大多相貌亲切、笑意盈盈,就像昨日刚刚搬来的邻居,或者行在路上偶然结交的伙伴。但假如被那热情和殷勤迷惑,任其进入生活里,他就会抓紧一切机会钻入人心的空处,并依着那份缺憾和渴望变幻样貌气质,无论是总无音讯的儿女、久不归家的丈夫,还是早已逝去的挚友亲人,他都能着意取代,而后寄生、吸血。

失去精血让人虚弱,但只需一些时间就能恢复,因此大多画皮所作之恶说小不小,却也说大不大,且就算有不少受害者明知不对,也无法割舍,甚至甘之如饴。于是镇异司也常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闹出人命,都还好说。

但这一个和其他的画皮怪还有所不同——他不只吸血,还爱财。选择孤单寂寞却有钱的老人家下手,将他们哄高兴了,便让这些老人在有人见证时立下字据,将家中的财产相赠与他,不榨出最后一个铜板不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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