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

戴月来停下来等等：“你是说，那是因为在感到‘奇怪’的时候？可能吧，不然我们再撞一次蓝釉层试试？”

“不！”路易斯连忙跑到跟前，“不行！周！”

“他说不行就不行？”戴月来跃跃欲试。

“不行，”路易斯的通讯终端突然蹦出周静水一句，“为什么不接通话？今天真回不来了？”

戴月来并不意外，答说：“......那次我返航时，你也屏蔽我了，又怎么说？我差点被人炸死了呢。”

周静水：“......我那次是在高频跃迁中没有信号，不是屏蔽你。原来你是屏蔽我了？！我怎么了吗？”

路易斯把腕上的金色佛珠串贴到戴月来眼皮子底下，好让戴月来看清手串投出的微缩虚影——周静水躺着正靠在床头。

戴月来默了默：“你先休息吧。我明天一早就回去。”

周静水打了个哈欠：“行吧。那你还是明天晚上再回吧——早上回是又打算不睡觉吗？”

戴月来掐指算算，望天：“也行。那我再和路易斯回地球一趟。”

周静水：“喂这可不......”

“哔——”路易斯果断掐断通讯。

......

这一去可就不止两天了。

这是周静水万万不能接受的。

戴月来带路易斯回到地球老家时，周静水成功从自己的日程表上挤出一段空白，麻利地开了艘跃迁艇追上去。

第115章

戴月来仍把目的地定在云楼A。

他让路易斯到天台等着, 自己带了一帮作业型机器人到地面做实物采样——第一次返航计划中地面采集的数据虽然传到了母舰，但样本实物都在战火中被毁了。

果然没多久，又一艘飞艇到了。路易斯驱赶鸟群，见下来的是周静水：“......”

周静水迎面给路易斯一个弹脑门：“臭小子, 你变坏了。”

路易斯矫健地直接从天台往下跳, 几个腾跃翻跟头冲到戴月来身边，指着身后：“周！”

戴月来毫不意外, 夹起一根不知是什么的骨头装袋。

周静水大步走到跟前, 伸手就抓：“这什么？”

戴月来一缩手：“你别碰。”

“我能碰, ”周静水俯身也去地上扒拉，“我免疫你忘了？”

路易斯也蹲下扒拉。

周静水打路易斯的手：“小孩别碰！”

路易斯：“我仿生！”

戴月来：“......”

两人打闹个不停, 戴月来只好又使唤上几个机器人助手，一路吵吵嚷嚷地绕云楼A几圈，栖居的鸟群一波一波的惊起又落下。

天黑时收工，路易斯在林子里钻了一身泥, 不愿洗澡, 还要求和戴月来一起睡，戴月来一脚把他踹进浴室, 转身拦住拔了鞋底冲过来的周静水。

周静水挥舞着一只拖鞋：“他冲我做鬼脸！”

戴月来：“行了行了。”

周静水：“他还要砍我！”

戴月来：“......”

周静水：“我招他惹他了？”

戴月来堵着门口：“你跟小孩较什么劲？”

周静水：“他才不是小孩, 心眼子多着呢。”

戴月来：“他是听你说要去育婴舱领养，跟你闹呢。”

周静水愤愤地穿回拖鞋：“这真是没道理。”

“怎么没道理？”戴月来按着周静水肩膀往卧室去, “这就跟以前他黏着疤叔，看不顺眼卓处一样。”

“......”周静水愤愤地转身要走。

“你去哪？”戴月来伸手拦。

周静水走向楼梯：“我下去看看。”

戴月来跟上：“有什么好看的。”

“这里的技术领先星舰至少五十年, ”周静水大步向中央控制室, “你看这的核心智能, 拥有完美的能源循环闭合系统, 是近乎永动机的存在。”

戴月来：“嗯......”

周静水：“还有这沙发布, 上面的图案是星图，星图范围包括了我们当前已知的所有星域，但远不止......”

“我看到了，”戴月来亦步亦趋，“数据当时也传回母舰了。”

周静水转身险些和人撞个对脸，略退半步，一顿，无奈笑：“这么跟着干什么？”

戴月来退开一小步，摸摸鼻子：“该睡了，明天看。”

周静水往戴月来身后一瞟：“就是那间实验室啊？我看看。”

说着却没动步。

戴月来也不让，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地挡着，错眼看地板。

周静水越过他，大步径直过去。

“诶，”戴月来忙跟上，“别动警戒线。”

周静水个人终端弹出一段白刃似的光束，三下五除二崩断里三圈外三圈的激光警戒线，一把推开门——返航队设的警戒线在顶头上司的绝对权限下形同虚设。

“......”戴月来观察着周处长的表情，“这是保护现场，没打扫。”

周静水开始试图用个人终端调动智能家居系统的清洁机器人：“奇怪，所有设计都避开了这间实验室，他好像压根没看见似的。”

机器人卡在实验室门口，怎么都进不来，好像被一堵无形的墙堵着了。

戴月来：“这间实验室确实不在机器人的设定工作范围内。”

周静水瞄了戴月来一眼：“我是说，‘我’好像没看见似的。”

戴月来顿了顿：“嗯，‘周处’在修复这里时，刻意避开了这个实验室。我不知道他是出于什么原因。”

周静水默了默。

戴月来瞧着他沉默的背影：“怎么？难道未来那个时间线里发现了什么？这里真是解决815病毒的关键？我当时......”

周静水忽然转过身，面向戴月来：“不，不是。”

“？”戴月来从他的目光里咂摸出一丝异样的温柔。

“你这样没心肺吗？”周静水上前一步，“难道想象不出，过去那些年里，我有多难过。我在离地不知多少万里太空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心肝和灵魂都被抛在了这里，我每天都在想......”

戴月来又退开一小步，错开眼。

“在想为什么不是我直接死了，”周静水紧追不舍着，“你总是不怕死，你预想过无数次了吧？预想一死百了后怎么把许多难题丢给我。好像我不会有感觉似的。是吗？你认为我不会像你期望的那样永远想念你。”

“你怎么随时随地翻旧账？”戴月来不大有底气地反嘴。

“是旧账吗？现在你更是打起仗来不要命，干起活来不合眼，”周静水语气不善起来，“那些重要吗？你认为那些对我来说，比你重要得多吗？”

戴月来有些困惑地对视回去。好像在说，不重要吗？

“哦，”周静水像是气笑了，“你就是这样认为的。”

说着一把抱住了戴月来，叹气：“我可真是没法了。”

戴月来并非没看懂周静水此刻那九曲十八弯波澜起伏的心理，只是一时不知道怎么回应，不但没给半句好话，还慌乱地把私密通讯给关了，在周静水即将提出严重异议之前，连忙抬手环抱回去：“......”

周静水倒没说什么，只是更亲密地把下巴垫在戴月来肩上，安静了片刻，说：“我知道为什么这个实验室没被动过。可能那个我从来没敢想过，还能在这里看到一个活生生的你吧。”

所以这里成了他不敢踏足的禁区。

......

戴月来后背已然贴上斑驳破旧的墙面，但眼下那些晦暗昏浊的过往仿佛也不是多么不堪触碰了。

“我知道了，”戴月来嘴上许诺道，“我以后改正。我......”

周静水却好像并不指望他能说出什么值得信赖的话，直接凑近去要亲吻。

“......”

突然“咣”一声响。

周静水警觉地一把将戴月来的头护到怀里，一抬眼——

戴月来转身就见路易斯和清洁机器人结结实实撞了个对脸：“......”

路易斯闷头朝外跑。

戴月来看一眼周静水，跟上去：“路易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