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林想起卓不群最后发到他个人终端上的一条私人信息：

“我马上起飞了。但太空不是天堂，魔鬼无处不在。不过你不用为我担心，就像我也不为你担心一样。地球也不是地狱，世事绝境逢生。然而即便最终还是到了了无希望那一刻，我们仍然都要抗争着死去。精神同在，就从未相离。”

小林走向武器库。

他必须把自己和戴月来与外界绝对隔离开来，不管他二人是潜在迭代病毒携带者，还是世事绝境逢生的希望。

而要做到这一点，他必须离开这座实验楼，引开周围的丧尸群，降低建筑防护系统供能损耗，从而使隔壁实验室的密闭封冻系统长期有效地工作下去，直到他抗争着死去、或者柳暗花明的一天。

特研处留下的一艘黑珍珠号停泊在实验楼安全防护范围内，大椿集团改装后的黑珍珠号带有蓝釉隔离涂层，只要他进入战艇，不再出来，在最节约使用燃料和食物的情况下，就能保证至少一个月的绝对隔离期。

虽然不知道这一个月对仿佛漫无尽头的灾难时光来说有什么作用。

小林穿上特研处武装作战服，扛了两把重型狙击枪，回到中央控制室，站在控制台前，设置防护系统定时自动关闭，检测了隔壁实验室的低温封冻状态，又遥控启动实验台液态氮封冻舱，舱盖缓缓闭合，监控屏幕中只剩一片淡蓝色的光雾。

小林提枪走了出去。

“丧尸”们追逐新鲜活肉，朝贴地驶出云楼防护罩的黑色战艇蜂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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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里云层之上，宇宙同样漆黑。

卓不群、疤叔、路易斯三艘黑珍珠号飞艇离开飞船起降台，分路朝两个方向飞去。

三艘飞艇外表一模一样，其中一艘飞到飞船后方，匀速尾随着，另外两艘加速到飞船前方，流星一般又向更前方窜去。

但想必距离不曾太远，通讯频道里仍旧热闹。

“如果真是大椿集团在尾随老陈朝我们来，他们是为了样本？那他们得确定‘免疫’样本真的免疫、并且被我们带出来了吧？”

卓不群接着司徒的话说：“确定免疫样本无事并且被带出来的人就我们几个，所以我们内部必然存在间谍。”

索菲娅惊恐道：“卓处，我们可认识七十年了啊，我是清白的！”

司徒：“我跟荆处认识八十年，我也是清白的！”

卓不群冷笑着看了一眼屏幕中的疤叔，道：“哼，他都不能保证自己是清白的。这种时候，与大椿联手不是更有把握在母舰上抢到地盘？”

疤叔虎瞪回来：“嘿，宝啊，你看你这说的是人话吗？我家教严，要去母舰置办家业能不知会你一声？倒是你，是不是要和大椿联手去母舰搞研究？如果真是这样，也可以坦白公开来谈，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处里和政总彻底撕破了脸，政总那些人是逃亡激进派、科研保守派，他们不会为2021样本研究提供支持，如果让他们知道样本可能被带入母舰，他们会一个高能激光炮把我们整个航阵打得灰飞烟灭。这会儿和大椿化敌为友也算战略妥协。”

卓不群没有再搭话。通讯频道一瞬安静了下来。

疤叔这一席话却让众人悚然意识到另一种可怕的可能性——如果跟在陈柏年后方的飞船是政总的呢？大椿集团是想获得完好无损的样本，所以不会上来就和他们进行暴力冲突，而以政总一贯的意志和行事风格，他们可能会直接发动攻击。

毕竟政方是个庞大的社会机构，他们比大椿集团更有能力安插间谍，也能得知黑珍珠号战艇改装与秘密交易的来龙去脉、得知2021样本的最终状态和去向。

但旋即，弗里兰开了口：“太空所在设计飞船时，为了预防太空航行中可能会面临的危险，为每艘飞船都装备了涡轮激光炮，不管是在编的，还是私下贩售的。而这种激光炮虽有一定战力，但还不足以一击摧毁整个飞船。所以即便是政总也不可能贸然发动武力攻击，因为如不能一击毙敌，双方就会像我们最开始看到的那两艘对战飞船一样，在太空中玉石俱焚。除非他们真的是想和我们玉石俱焚，或者是能确定想要消灭的目标——免疫样本在什么位置。”

说完，过了片刻还是没人搭话。

弗里兰又追加一句：“我这么卖力解释，能证明我也是清白的吧？”

索菲娅露出狐疑的表情：“......你这么一说，是想为敌人提供战略分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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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讯频道之外，“弗里兰号”乘客舱内突然一片喧哗。这些来自黑森林的太空旅客平均教育水平低下，心理素质普遍也都不高，登舱离地时集体崩溃过一次，进入太空时又集体崩溃过一次，亲眼目睹两艘飞船对轰爆炸后集体崩溃了第三次，恐惧、焦虑、愤怒、彷徨，离别、失去、惊奇、盼望，几乎所有情绪被消耗殆尽后，他们全体沉默了颇长一段时间，直到刚刚不知是谁带头喊了一句：

“样本登舱了！”

“这怎么行呢？我们得找疤叔说一说，不能让样本上来！”

“太危险了！新闻大家都看到了吧？地球之声报道说就是2021样本引发的病毒迭代！”

“可是疤叔他们开着小飞艇在外面呢，我听说他们刚才是需要上来补给，总不能不补给吧？”

“为什么要带样本呢？为什么不丢掉？”

“是疤叔的前夫要带的。我认为疤叔这次是被感情冲昏了头脑，他不应该什么都听别人的。不然我们找弗里兰说一说，现在是他在驾驶飞船，而且这艘飞船是他前夫送给他的礼物，他能做主吧？”

乘客舱与驾驶舱的通道开合权限在副驾驶位，索菲娅看了眼客舱内实时监控，清了清嗓子，好似二十一世纪空乘服务人员那般温柔甜美的嗓音在乘客舱内响起：“亲爱的乘客们，十分抱歉，弗里兰船长的前夫暂未与我们取得联络。而荆先生的前夫及下属近在眼前，鉴于荆先生一方破坏力和危险值高于乘客平均水平，在此建议大家谨慎言论，勿造谣、勿信谣、勿传谣。样本隔离措施充分，请大家安心乘坐本次飞船，生命万岁。”

第45章

“生命万岁, 哦我的上帝，这里还有活人！”

一辆通体炫黑的装甲车停在云楼A前，一名皮肤发蓝、眼睛金黄、头发银白的大个子男人打开车门，回头朝副驾驶上的女人惊叹道。

地面上残存丧尸的行迹——脓、血、肉沫, 凌乱伏倒的灌木和草丛, 泥泞和脚印，甚至有几具僵死后被不知什么东西啃食干净的骸骨。车内的女人探出一只穿着黑色高跟鞋的脚, 又收了回去, 对蓝大个子说道：“这一定是政方在城外的实验基地。有几个活人？”

天空还零星飘着雨点。

蓝大个子手中举着个炫黑的金属圆环, 圆环上朝向云楼建筑的一点“滴——滴——”闪着绿光。蓝大个子穿着透明深筒雨靴，一手“啪”撑开把黑色雨伞, 向前走了几步，圆环上仍只有一点绿光。他对车中女人道：“生命探测仪显示只有一个。”

女人拉下一线车窗，露出一双狭长深邃的漂亮眼睛：“我们在明他在暗处，没有攻击我们。凯撒, 你去和他谈判, 我们需要这里的物资补给。”

这名模样怪异、形似外星人的大个子男人正是著名雇佣兵蓝凯撒，而车内的女人, 正是不久前和蓝凯撒一起在亚欧中心中秋晚宴上实施恐怖袭击的变异人鸦雏。

蓝凯撒转身从车后座捞出把重枪, 犹豫道：“鸦雏，还是你来吧, 我不会做这个，免得又搞砸了, 我不想打架杀人了。”

鸦雏抱臂不动, 冷冷道：“自从离开政方议会席, 老娘我就再也不做嘴皮子生意, 你不想打架让我去打？老娘我怀着呢, 文明道德已经沦丧到这般彻底了吗？！”

蓝凯撒挠了挠头，闷呼呼地看了鸦雏一眼，只好抬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