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守陵人+番外(87)

作者:芭蕉吃老虎 阅读记录

唯一的时间参照物就是“首领”和三花猫。

首领已经做过两次克隆续生, 三花猫也做过几十次了。

而这参照也极其模糊,因为他无法断定首领和三花猫是以什么样的“自然寿数”自然衰老的, 如果以人类平均80年、猫类平均15年的寿命计算, 首领和三花的续生次数比例也对不上号。

并且据首领自己说,他的克隆体寿命是逐代衰减的。

可至于克隆体寿命是否会逐代衰减这一点, 也并无科学依据。因为自病毒爆发后一百年间,初代幸存者大多只接受过一次克隆续生, 数据样本不够, 无法考证。

戴月来从亚欧中心城庞大的居民信息资料库中查阅到少部分做过两轮克隆续生手术的人, 比如卓不群和小林, 还有疤叔, 他们本体死亡和第一次克隆续生时间分别发生在79岁、77岁和63岁,初代克隆体死亡和二次克隆续生时间分别在20岁、18岁和34岁,死亡原因分别是心脏衰竭、免疫系统疾病和肺癌,二次克隆体死亡时间未知,但从初代克隆体的死亡年龄和原因来看,克隆躯体的寿命的确比本体短。

即便都有焕生药和仿生器官的支持。

不过首领的身体对迭代病毒是免疫的,按小林的基因推演和免疫性“传染”理论,免疫者的自然寿命和普通寿衰者不能做比——那免疫者克隆体的逐代寿衰又能以非免疫者为参照吗?

总之,戴月来日子过得很糊涂,偶尔费力去计算一下时日,但不愿意花太多心思去计算。

他有太多其他事情可以做。

黑十字基地并不封闭。

迭代病毒未爆发前作为废弃项目它被封存地下、里面的机械续生者被暂时休眠,是为了躲避地面六城对机械续生人的封杀——那个时候六城联邦认为机械续生的“续生”是“伪续生”,不承认机械续生人的生存地位,一旦发现会立即将其销毁。

而现在黑十字基地不再需要躲避政方的封杀。

基地建造低空飞行器,定期向外派遣巡查队,侦测地面情况,收集基地补给资源。

戴月来经常和巡查队一起出发,乘坐水下游艇改造的低空飞行艇穿梭在六座中心城间,隔着透明的舷窗玻璃俯视大地。

和当初跟疤叔乘黑珍珠号巡查废弃文明区一样。

唯一的不同是同乘者不会一惊一乍上蹿下跳——“首领”能够从几千米高空一击命中地面数万丧尸聚集地,三弹连发瞬息捣毁,血肉骨渣焦糊一地他眼都不眨。

“首领”是一个真实的人。

但戴月来从来没敢把他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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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来,死亡是每个人的终点,我不会例外,这里的机械续生者也不会例外。”首领坐在一把破旧的藤椅上,目光追随着一旁来回走动的年轻人,“即便我们已经陪你度过了这么长的时间。”

戴月来依然很年轻,看起来只是从十八九岁变成二十八九岁,这么长的时间带给别人的是衰老和死亡,带给他的只是一点点成长。他抱着一盆枝繁叶茂的高大绿植,寻找光照充足处——湖心岛面新建的玻璃花房中郁郁葱葱,和外面的冰天雪地迥然两个世界。

人工恒温系统吹拂出饱含春天气息的、湿润的微风,克隆新生的三花支棱着尾巴尖,踉踉跄跄跟在戴月来脚后。

这一天里阴晴不定,太阳被云层遮遮掩掩,漏下来的几缕金光明明灭灭。戴月来放弃了搬挪花盆,蹲下身双手捧起三花,递到首领膝头:“死亡是每个人的终点,我也不会例外的。你跟我说这话,是不想再续生了吗?”

首领此时的面貌并不苍老,仍是三十上下的样子,只是头一晚突发高烧,脸色不太好。而上一次克隆体死亡,就是从一场高烧大病开始。

首领一手握着卷古老的纸质书,一手撑着腮,垂目看着三花猫,眼里带笑:“想,还是想的。我还没有等到太空部队,也没有完成基地任务,我甚至还没搞清楚自己是谁。”

戴月来沉默着起身,脱去围裙式的花房工作服,拍打白色大T恤和裤衩上的泥土。

“基地不等我销毁,现在已经快没了,”首领抬眼,“机械骨骼老旧损毁,核心系统也打了一堆补丁,上个月又有三十位居民‘停机’,你说,你每天种花种草,晒太阳看书,就不能帮我一起研究一下,这事怎么办?”

戴月来趿拉着拖鞋,揉了一把三花的脑袋,径自走向花房连通的另一间独立居室——冲澡。

云层聚积,暮色很快降临,结冰的湖面像一面泛光的镜子,天空又纷纷扬扬飘落雪花。隔着一扇玻璃窗,浴室里亮起一团橘黄色的暖光。

首领拎着三花猫后颈,穿过热带雨林一样的花房夹道,踱进一居室的卧房——这套房子十分狭小,除了浴室和外面的花房只剩个卧室,一张单人床、一张书桌、一把椅子、一面书架,床底和地上堆满了古旧的纸质书籍,只留出一条落脚的过道,连个猫窝都放不下。

戴月来擦着头发走进卧室,换了身干净的浴袍,看着并排坐在床沿的首领和猫:“......椅子上的书可以拿开。”

首领顺手捞起床头水杯,喝了口冷茶,岿然不动:“你既然这么嫌弃我们爷俩,为什么不分家分得彻底一点,厨房和餐厅不搬上来,吃饭还在一个锅里,像话吗?”

戴月来无奈地揪起三花,自己坐到一旁椅子上,点了点桌面:“来,手伸过来,健康值有波动吗?”

首领的手腕上带着个黑色的细金属环,金属环投出一个微缩全息人体模型,模型周边延展出密密麻麻的指标和英文字符,像传统医学教科书上的例图注释,这些注释字符大部分是蓝绿色,小部分是橙红色,其中一处橙色字符显示“Fever 38.7”。

桌面感应灯亮起暖黄色柔光,首领也低头凑近了看:“和昨天差不多。”

三花猫跳上桌,好奇地伸出爪子去抓不断旋转的全息小人,戴月来按住三花:“这个设备管用吗?你自己做来的,别只是拿样子糊弄我。”

首领收回手臂,眨了眨眼睛:“糊弄你什么?这么多年我都没能搞清楚你的想法,来来,你是不舍得我,还是可有可无我?我越来越肯定,即使这里只剩下你一个人,你也能这样生活下去。”

戴月来抬眼,目光不经意扫过首领手中的水杯。

首领习惯性地食指“嗒嗒”拍打杯口:“可是同时我也越来越觉得,你其实是非常在意我的。只是很可惜,我不确定自己是谁,而你哥的这个身份和外在形象,严重妨碍了你对我的爱意。”

“......”戴月来站起身,不再搭话。

他一向寡言少语,心里有一把严谨苛刻的标尺,精准计算着别人和自己的社交距离,非常擅长“拒人千里”、“点到为止”,哪怕同一屋檐下这许多年,他也能和对方处成“点头之交”。

智能机器人送了晚饭上来,两人在花房的小茶桌上吃完,继续相对无言地坐着。

花房的玻璃穹顶蒙上一层积雪,每隔一会,内置的自动除雪热力设备就会发一次功,让雪层融化成水,顺着玻璃墙淅淅沥沥滑落,水痕还没落地又凝成了薄冰,在玻璃墙下半截堆出一疙瘩一疙瘩、老男人肚皮赘肉般丑陋的冰坨子。这场景古怪又有些滑稽,和22世纪流行的荒诞文学中的一些场景如出一辙。

首领姿态惬意地安坐着,和往常一样陪戴月来进行一天中雷打不动的“晚读”环节。戴月来读书,他“读”戴月来。

戴月来像往常一样坦然而麻木地将自己暴露在首领的注视下,在翻书的间隙里偶尔抬一下眼。

首领:“今天这一页我记得你昨天看过了。”

“‘人们满身风尘地安坐着,却向繁星伸出了双手’。”戴月来盯着书页。

首领:“什么?”

戴月来重复道:“‘人们满身风尘地安坐着,却向繁星伸出了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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